6、驯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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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沉默后，荼毘发自真心：“你有毛病吗？”
“这是我给荼毘攒的老婆本。”
你攒你妈呢。一连串的封建资本主义发言刺激得荼毘想起了花野浅刚才是怎么催他做饭的。
靠，她还真在攒她妈。
花野浅认真地看着荼毘，手摸上对方脸上的伤，就像个真的在给爸爸找后妈的女儿：“荼毘年纪也不小了。”还毁了容，她想，这对大部分女孩子可是扣分点来着。
……她还想要个小荼毘玩玩呢，想一想两只荼毘在一块蹭蹭撸毛的样子她就心动。
荼毘又敲了她脑袋，花野浅躲不开，只好气呼呼地赖在荼毘胸前。
“我要生气啦！”她毫无威慑力地叫起来，拿羊角去跟荼毘决斗，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好一阵，花野浅打了个哈欠，荼毘的心脏极有规律地跳动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让她困意不断上涌，她又往荼毘胸口蹭了蹭。
“……？”
迷迷糊糊间被她蹭醒过来的荼毘低头看她，对上了花野浅的眼睛。
“我果然很喜欢荼毘。”
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睛裹着光和半睡半醒间夹杂的泪水，她用平淡的语气说：“我喜欢荼毘的心跳声。”
——我嫉妒荼毘的心跳声。
“喜欢。”
嫉妒。
“真的好喜欢。”
真的好嫉妒。
不论女孩子用多冷淡的语气说话，她的嗓音都像裹了蜜一般甜软可爱，荼毘看了她好一会，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然后他把电视调到了少儿频道。
花野浅：……
太毒了，居然拿动画片来搞她。
电视正播放着两只猫喵喵叫的画面，一只小猫只能发出咪的声音，所以正在努力跟大猫学习猫叫。
“喵！”
“咪。”
“喵。”
“咪…”
“喵…”
“咪！”
……花野浅很快就抵挡不住敌方的声势，她闭上眼使用个性，让自己睡了过去。
荼毘看了她好一会，确认她真的睡了后才关了电视。
天空已经隐隐泛起一层鱼肚白，他怀里的小怪物睡的安安稳稳，白净的脖子坦然大方地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也没有刚才那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气势。
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荼毘静静靠在沙发上，反正花野浅放出的是杀气也好还是憎恨也好，他都不会生气。
……能驱散所有不安的温暖、绝对不会令人厌恶的掌控、永无休止又源源不断提供着蜜的糖罐子、直至死亡也不会出现的否定，还有属于过去的、令人难以忘怀的那缕气息；对于荼毘来说，花野浅是由这些无法割舍的东西组成的。
所以做不到真的离开她，有哪头熊会放弃到手的蜂蜜？他这么想着，风轻云淡地把她抱进了怀里。云养妹或许不错，花野浅似乎也没什么缺点，思绪一点点走偏，荼毘觉得自己现在无比轻松，伤口不再疼痛发痒、大概是因为裂开了，他甚至感觉自己连先前断开又重新长好的骨头都回归了正确的位置——只要和花野浅呆在一块，他闭上眼睛，血腥味在周围漫开，如果是和她呆在一块的话，就算是身处尸山血海，他也能忍受的吧。
……血腥味？！
他错愕地睁开眼睛，少女的白色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成了红色，身体不自然的扭曲，他跳起来把女孩扔在沙发上，尽量避开和她的肢体接触。
“起来！”他抓着对方的衣领，血迹在他手上晕开，刺眼得要命，他几乎是冲着她的耳朵咆哮：“你个性失控了！”
“给我醒醒啊！！蠢货！”
——在这个至少八成人口拥有个性的时代，花野浅记录在案的个性，是「替罪羊」。
一阵兵荒马乱后，荼毘终于成功叫醒了昏过去的花野浅，女孩子茫然不已地解除了个性，治疗自己。
她晃着头，还不清醒的脑子循环播放着喵喵叫的荼毘，花野浅花了两秒解决她的身体，又花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来平复荼毘的心情，然后她被荼毘赶进了浴室。
好端端的我个性怎么就失控了呢？？？
她坐在浴缸里，一个头两个大，草草去掉了身上的血，花野浅无可奈何地呼喊家里刚刚炸毛的半野猫荼毘。
“荼毘——浴巾——睡衣——！”
等她再从浴室里出来时，荼毘正用着超高温的蓝焰烧墙，靠近床的地板上有不知名的黑灰。
花野浅坐在床上看他解决那些监控器，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所有信号都被她拦截了。
啊，无所谓了，她迷迷糊糊地钻到被子里，伸手招呼荼毘过来一起睡。
荼毘的体温比她低很多，晚上抱猫睡觉真的是花野浅夏天最快乐的事，遗憾的是荼毘矜持得很，大多时候都是她把伤得惨兮兮的猫咪摁在床上强迫一块睡的。
野猫的矜持高傲和家猫的温顺在他身上归结得很好，花野浅喜欢这样微小矛盾的存在，所以她喜欢在夏天缠着荼毘给她当抱枕。
她呼唤荼毘过来，然后一如既往地准备迎接野猫不带利爪的猫掌。
但是荼毘没开口嘲讽她。
“……”他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一句垃圾话也没讲，最后失去了成年人游刃有余气质的男人说：“改明吧。”
花野浅：？？？
莫名涌出几分家里傻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被震走了几分睡意的花野浅迷迷蒙蒙地捂住心脏，不知为何充满自信地感觉自己离抱到小荼毘的那天不远了。
荼毘走过来坐在她的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于是她虚了。
“荼毘？”她软乎乎地叫出驯养了很久的野猫的名字，花野浅觉得这个她和荼毘大眼瞪小眼的场景很眼熟。
她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是在哪看到的画面，于是她张开嘴，还写着困倦的脸上是无比的认真。
“咪。”
“……”
“咪。”
“……？”
“咪。”
“……”
想明白花野浅在干什么的荼毘张开嘴，刚想要接她一句就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
“咪。”
他顿了又顿，感觉再让女孩这样下去自己的脸面怕是保不住了。
“咪。”
花野浅坚定不已，一副你不开口我就一直叫下去的态势，她甚至都翻身起来了。
荼毘：“………”
“咪。”
“……………”
“咪。”
“………………喵。”
他小小声地叫出来，那双暗蓝色的眸子无奈地看着花野浅。
是无奈，是纵容，不是她最最为恐惧的东西。
于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花野浅笑了，她的眼睛闪闪亮亮，一副下一秒就要为他们之间纯粹的友谊干杯的样子。
“我最喜欢荼毘了。”
“……。”
“荼毘要把灵魂给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我哦。”
她无比笃定又自然地说着，就像曾经说过无数遍一样。然后她乖乖躺了下去，像每一个爱粘着哥哥的妹妹那般闭上眼睛，在哥哥的注视下睡去。再接着，花野浅悄悄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牵住了还在颤抖的猫咪。
“……好。”
直到彻底被驯化为家猫的野猫小朋友平静下来主动拿开她的手前，那只曾给予过野猫疼痛、鞭子、温暖、以及糖果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他。
荼毘下了楼，走到沙发前，被血浸成红色的沙发已经不能坐人了。于是荼毘坐在玻璃窗前，沉默地看着天空一点点泛白。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从三年前被花野浅用一颗糖拐回家一路想到花野浅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姓。
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在「荼毘」诞生之前，他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是花野浅，她不一样的过分了，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最典型的例子。她看上去就像是那种泡在蜜糖里的女孩子，也确确实实泡在蜜糖里。
可是花野浅光是活着，就是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讽刺。对于在这世界上活着的人而言，花野浅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她有谁都会喜欢的容貌，有必定会受人追捧的个性，有举世无双的天赋，有这辈子都败不完的金钱，她甚至还有能回馈所有人喜欢的、柔软又天真的性格。
小姑娘哪都很好，她优秀，本来也该被万众瞩目。荼毘看着泛白的天空，然后隔着玻璃看见了安德瓦的海报。
……更正一下，除了她喜欢安德瓦，花野浅哪都很好。
她到底哪里不对劲才会去喜欢安德瓦？！？
荼毘连安德瓦的海报都不想多看一眼，又不是本人，他厌烦不已地抬眸，正巧撞见不远外的铁链。
……小姑娘哪都很好，除了她喜欢安德瓦，又人格分裂。
连着两次被打岔，荼毘的思维再没能走回正道。
——阳光洒在房屋上，并没有睡着的花野浅小姐捂着心脏擦眼泪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她得到了一只猫。一只被她训了三年的、绝不会对她露出利爪、只属于她自己的、不用锁链也会归家的猫。
但是她没空在意这个了，少女趴在被窝里小小声地啜泣着，四十八分钟，她想，不包括荼毘，她今天和别人肢体接触了四十八分钟，明明都用上个性让自己睡过去尝试强制停止了…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意外。
大概是要哭上好一会的。
花野浅不想要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个性，她觉得她甚至连手掌都不想露出来。
……在很久以前，甚至早于她得知自己已经改掉自己的名字前，她就有这个毛病了。而且除了用意志强压下眼泪或使用个性以外毫无办法，只要碰触了活的人类，她就会想哭。
仅仅只因为「他/她还活着」、仅仅只因为触碰到人类，她就会因为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欢欣，无法自制地哭出来了。
在哭睡过去之前，少女浑浑噩噩地想，那群狗日的黑衣崽种可千万没对她的安德瓦抱枕动过手脚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驯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