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番外） ...
-
“真恶心。”
时年七岁的太宰治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自己血缘上的母亲。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他呆呆地想。
不然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的自己却要被亲生母亲冠上“恶心”这种形容词呢。
居高临下看着脚边跪坐在地上，发烧到浑身通红的太宰治，面前的孩子影影绰绰带上了那个人的影子，太宰唯眼里的厌恶更加强烈了，实质性的目光尖锐到仿佛能刺穿一切……她手指痉挛般地抽搐了几下，再狠狠地握紧。
他和那个男人太像了。
不管是头发、脸，甚至是那种眼神……
太宰唯似乎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耐心去面对眼前的孩子，但是看到他那张和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男人极为相似的脸庞，她还是忍不住想直接转身离开。
“妈，妈妈……”
意识到母亲想要离开，太宰治努力克服发烧带来的无力感，稍稍直起了身，怯怯地将小手拽住太宰唯的衣袖。
“不要叫我妈妈！！！！”太宰唯听到孩子对自己的称呼，猛地将自己被拽住衣袖的手一甩——
滴答、滴答
太宰治的头被甩来的手打得偏向一侧，额头上被女人精心保养的指甲划出来的伤口正在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液，而他心里似乎也被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让他疼到无法动弹。
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呢。
看着落在地上的点点血液，太宰治再次想到。
“我不是你妈妈，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太宰唯被刺激得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对面前孩子的耐心，她冷笑了一声，蹲下来，用一根手指勾起孩子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看到你这张脸只让我觉得恶心，所以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太宰治，你不该像他的。”
女人像是手指碰到了什么脏东西，随手抽了张身边的纸巾细细擦拭，然后重新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沓钱，随手扔在了孩子的身上。有一部分钱砸到了孩子的脸，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有人会来照顾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没有回头，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滴答、滴答
太宰治没有管额头上仍在流血的伤口，只是重新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刚刚太宰唯离开的门口。
生而为人，是我错了吗。
眼睛经受不住长期与空气的接触，他眨了眨眼，生理性眼泪从他眼眶中流出，嘴里也钻进了一丝泪水，他尝了尝。
是苦的。
可真苦啊。他想。
既然这样，死了不就好了。
太宰治以手撑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还发着烧，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个腿软就能重新坐回地上，但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成功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在里面有他想要的美工刀——那是以前上手工课的时候老师要求买的，因为是母亲唯一亲自给自己买的东西，他保存得很小心，一直放在盒子里没有拿出来过。就算老师再怎么说，他也从来没有将这把美工刀带出过门，上课时也是一直用的其他同学的，直到后面老师实在看不下去自掏腰包给他买了一把。
打开盒子，里面的手工刀映入太宰治的眼帘。他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将刀片推出。
太宰治的房间并没有拉上窗帘，外面的路灯尽职尽责地闪着刺眼的光，有一些通过窗户溜进了房间，照在了他的脸上。
脸上没有擦的血液已经有些发黑，一道道血迹和泪痕交织在一起，显得孩子的小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森冷。
之前就想试试看了，唔……应该是划哪里来着？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右手拿着小刀在自己的另一条手臂上轻轻比划，锋利的刀片在小孩稚嫩的皮肤上已经划出了点点血痕。
终于想到应该划哪里，太宰治脸上闪过一丝诡异得像是得偿所愿的兴奋，刀片缓缓指向手腕，倏地，一个用力。
啊啊，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果然跟自己想象中一样的美好。
仰身躺在房间的地毯上，血液潺潺地从左手手腕的豁口中流出，他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感，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轻轻地笑了。
————————
“果然这感觉太美好了啊，妈妈。”
太宰治开心地眯了眯眼，朝窗户外呆住了的女孩挥了挥手，带着愉悦地开口，他踢掉脚下的矮凳，缓缓闭上了眼睛。
哗啦——
客厅玻璃被一块石头砸出了一个大洞，之后，又是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洞被砸的更大了，随后，三浦绫子急忙从砸出的洞里钻了进来。
她努力保持镇定，跑到太宰治身边将被踢掉的矮凳放回他脚下，让他重新站在凳子上，随后站上凳子将卡在他脖子上的布条取了下来。
碰——
太宰治被三浦绫子毫不留情地踢到了地上。
“三浦桑还真是令人讨厌呢。”
太宰治揉了揉被踢到的肚子，淡淡开口。
“我说啊……”三浦绫子双手抓起太宰治胸前的衣领，看着面前距离自己只有两三个拳头的脸，“请对生命有点尊重啊混蛋！！”
他神情无悲无喜，听到三浦绫子的话也只是嘴角勾了勾，“那三浦桑为什么不能尊重我的决定呢？”
顿了顿，没有理会三浦绫子愈发火气冲天的模样，他继续说道：“生命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价值，不管是别人的，还是我自己的，所以三浦桑可以不要管我了吗。”
三浦绫子盯着太宰治的眼睛，明明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是从她遇到他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在他的身边感受到任何的本应属于孩子的鲜活。
原先她只是以为太宰治是一个早熟且受到了打击的孩子，所以她之前才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她发现她错了。
因为她从记忆中翻出了他一开始与自己对视时的眼神。
和他现在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里面空洞到什么都没有，却又隐隐透出了什么。
三浦绫子原本极为汹涌的火气被太宰治的眼神浇灭，她叹了口气，没有管地上的一片狼藉，直接坐在了太宰治旁边的地上。
“都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啊。”她伸出手，仿佛泄愤似的将眼前之人的头发用力揉乱，“你就不能稍稍相信我这个朋友一下吗。”
“你明明也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闻言，太宰治瞪大了眼睛，他愣了愣，随后“哈哈哈”地大笑出声，仿佛三浦绫子讲的是一个他听过的最好的笑话。
“别自以为是了啊，三浦。”
笑声瞬间停了，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从太宰治嘴里传出，他低着头，卷曲且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让三浦绫子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危险。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三浦绫子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仿佛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心脏逐渐收紧，让她不由得有了种感觉，如果不想失去太宰治这个朋友的话，接下来她的回答对他们两人至关重要。
在这种心理的影响下，她思考了很久很久，而太宰治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人之间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沉默——
“可能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你明明在哭不是吗。”
太宰治猛地抬起头，他直勾勾地看着三浦绫子，眼里之前被他好好藏着的东西开始逐渐打破桎梏慢慢涌了出来，但是偏头正看着窗外的三浦绫子并没有发现。
太宰治咬紧了牙关，脸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扭曲狰狞了起来，恍若他正遭受着难掩的巨大痛苦。
“你可能认为我永远无法理解你的孤独，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一些，我想帮助你，太宰。我不会离开你的。”
说着，三浦绫子向他伸出了手，“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愿意伸出手抓住我就够了。”
这晚的月光不知为何竟然惊人的亮，沐浴着月光的她让太宰治觉得面前之人在闪闪发光，伸出的手带着无人可拒绝的蛊惑。
他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但是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伸出的手只是伸出了一截便想收回——
然而就在收回的那一瞬，太宰治的手被她抓住了。
“都说了你什么不用做了，看，只要你愿意伸出手就够了。”
三浦绫子举起两个人交握的手在他面前甩了甩，太宰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原本沉闷跳动着的心脏像是被直直注入了肾上腺素，开始砰砰砰地疯狂跳动起来。
我是疯了吧。
太宰治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了起来，三浦绫子察觉到不对劲松开了手，他径自蜷起了腿，双手围在膝盖上，牙用力地咬着手臂，淡淡的血丝开始顺着咬痕渗了出来，三浦绫子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想拿开，他却依旧没有松口。
不然为什么会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呢。
为什么会有像是开心的感觉呢。
忍住。
一定要忍住。
不能被人类的甜言蜜语蛊惑。
忍住啊。
太宰治的眼里终于重归了平静。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