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尘》siyue

15、第十四章

　　第二天天没亮，烟花馆就开始忙碌起来，小女倌们一早就被喊到楼下训话，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人在众人面前充分展示了一圈她的精美首饰，然后说道，“今晚，你们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不等人回答，她自己接道，“是极乐宴！是那位大人，到我们这里来的日子。”

　　她伸出猩红的手指，指了指几个小女倌，“你，你，还有你，你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日子。”

　　苏容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把面纱吹动了一下，他穿的还是之前萧尘给他挑的海棠白裙，戴癸说他穿白色好看，仙的很，于是就没换了，但是今早重新扎了个头发，还插了几个羽毛饰品。

　　此时苏容一袭白衣站在一群红紫调为主的人群里显眼的很，以至于他打了哈欠后，刘妈妈一眼就看到了他。

　　刘妈妈两条柳眉一皱，“小玉！你蒙个面纱干什么？”

　　苏容赶紧闭上嘴，捏着声音说：“前几日贪嘴，吃了客人给的瓜子，于是上火了，嘴巴长了泡。”

　　刘妈妈瞪了一眼苏容，“你就没安分过，说你两句又哭，这下好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连脸都不能露，我看待会也不用出来了。”

　　人群里传来阵阵笑声，一个女声说道，“妈妈别担心，小玉从来没做过这种装扮，这么一看，倒有些别样滋味儿。”

　　苏容听着这声音像是那日喊他起床的女馆，眼睛看过去，那眉清目秀的小女倌朝她眨了眨眼。

　　刘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容，“看着是有点新鲜趣味，今晚要是有大人看上你了，你可得记得关了灯再摘面纱。”

　　苏容应了声，刘妈妈又开始强调起极乐宴的重要性来。

　　“今晚啊，江南所有的大人，大商人都回来，你们可得警醒点，别出了什么差错，还有啊，半个月前的事情你们还记得吧？没忘吧？”

　　刘妈妈环视了众人一圈，表情严肃地说：“那个好东西，你们平时闻闻就算了，要想着私下从哪个相好的手里要了，你就别在我烟花馆里待了！之前碧月那个事也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这等东西，可不是你们这群泥里打滚的人消费得起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妈。”众人应声道。

　　刘妈妈看训话也训的差不多了，便挥挥手让小女馆们散了。

　　苏容回到房里时，戴癸正在给床上的小女倌喂水喝，见他回来了，问道，“说了什么吗？”

　　苏容把面纱扔到桌上，“那位大人今晚会来，而且听起来这极乐宴是聚众吸食梅花膏。”

　　戴癸喂完水把人扶到床上靠着，“这个我们早就猜到了，你不必担心，偶尔沾一点应该不会上瘾。”

　　苏容有些纳闷，“听老鸨说，前些日子有个小女倌私下问人要了梅花膏，被知道了，只是这东西她们平时也吸不起，最多客人点时闻一闻，居然也会上瘾吗？”

　　戴癸面色有些严峻，“偶尔闻一闻或许不会，可她们这种，天天都在陪着那些吸食梅花膏的人，长年累月下来，也许就染上了。”

　　苏容皱了皱眉头，“这只能说明梅花膏上瘾性极强，而且不易戒掉，若是如此，这样多的人使用，日积月累，茶饭不思，难道最后都活活饿死吗？”

　　戴癸也皱了眉头，“而且江南与皇城是这个国家最富庶的两个地方，若是为官之人，行商之人，都染上这样的东西，长此以往，只怕国将不国。”

　　苏容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竟不知道，以前与皇城的公子哥们吃酒时居然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也许不是你没看出端倪，而是与你一起的人都没接触过这东西。”

　　苏容看向戴癸，“你是说，那人销售的梅花膏在贵人之中也有选择的对象？”

　　戴癸点点头，“不错，也许他认为皇城不像江南这样好控制，毕竟是天子所在之处，还有护城军日夜巡逻，于是他只给信得过的人梅花膏，还可以以此挟制住他们，为其所用。”

　　苏容若有所思道，“这样的人，皇城里能有几个？”

　　戴癸颇有赞许地看着苏容，“看来苏小公子和我们想的一样，今晚就知道了，看看是那些中的哪位。”

　　苏容无奈地笑笑，“还请不要再喊我原来的姓了，那个人已经死在寻芳苑的大火里了，我现在是容青。”

　　戴癸坐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容先生不喜欢就不叫。”

　　苏容微微颔首，“多谢。”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烟花馆大门外的粉皮灯笼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十来个小厮们低着头整齐地站在门口迎客，随着第一辆马车的出现，两个小厮们赶紧迎上去，等马车停稳后，其中一个小厮把踩脚凳稳稳地放在地上，另一个慢慢掀开帘子，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把手放在小厮的双手上，撑着走下马车。

　　随着他的到来，陆陆续续的马车出现在烟花馆门口，小厮们忙地脚不着地，下了马车的人互相打着招呼，然后在小厮的引导下进了大厅，此时第一个到达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大厅中间的左侧，其他人看见了都赶紧上前问候。

　　“富大人。”

　　“嗯，就坐吧。”江南总督富珉山扫了那几个人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那几个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退到一边。

　　富岷山看着两边的酒席坐上越来越多的人，左手抬了抬，一个马脸男子走了过来，他正是江南销售梅花膏的总负责人，陈华。

　　陈华恭敬地垂着手站在富岷山面前，两只耳朵认真竖着，就怕这时酒席间太吵，听错富岷山的话。

　　富岷山还是看着酒席间的人，头微偏，嘴唇几乎不动地问：“殿下呢？”

　　陈华弯着腰说：“在穗华楼坐着呢，几个喜欢的小倌正陪着他。”

　　富岷山嘴唇蠕动了几下，“呵呵，差人去一趟，就说人都快齐了，请他上座。”

　　陈华应着退了下去，吩咐人赶紧去请人。

　　苏容这边正安安静静地和一众男倌女馆们排着队，戴癸穿了一件流苏长裙跟在他身边，旁边的人都既紧张又激动地等待着刘妈妈的指令，谁也没注意到多了个面生的戴癸。

　　倒是平日里跟真正的小玉玩得好的那个小女倌凑了过来，有些疑惑地在苏容耳边问道，“小玉，你旁边这女馆是谁？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苏容眼珠转了几转，“前几日新来的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待会准备坐谁身边？”

　　小女倌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娇羞地捏着手里的丝绢，跟苏容咬着耳朵道，“你说呢，这里的谁不想坐到正席的那个人身边去？你可别说你不想啊？”

　　苏容心说我还真不想，但嘴里却道，“想啊，但是有几个真有那个胆子敢坐过去？”

　　小女倌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声音闷闷地说：“也是，那位大人每次来我们这儿，也只有穗华楼那几位姐姐陪着，其他人哪里近的了身，诶。”

　　苏容安慰她，“其他大人不是江南大官也是江南富豪，眼界放宽些。”

　　小女倌有些惊讶地望向他，“小玉，你这几天有些不一样啊。”

　　苏容笑笑，又想到自己蒙着脸，她也看不清，“哪里不一样？”

　　小女倌看着他的脸，“我，我也说不上来。”

　　“那就不说了，当心刘妈妈骂我们讲小话。”苏容说着朝站在最前头的刘妈妈指了指，小女倌平日也是怕刘妈妈的，赶紧闭了嘴。

　　酒席之上的人们都在互相交谈着，可谁也没动过酒水，似乎都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坐在正席右侧的富岷山这时站了起来，其他人马上停止了交谈，也纷纷站直了身子。

　　戴癸通过屏风看着大厅的情况，对着苏容悄声道，“搞得跟个邪教一样。”

　　苏容没说话只是盯着正席，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走了出来，富岷山等人马上微微低头，“恭迎二殿下。”

　　褚崇文伸手扶起富岷山，又转身对着众人抬了抬手，“都上座吧。”

　　众人看着褚崇文坐到座位上后才敢落座。

　　陈华恭敬地站到褚崇文身边，朗声道，“极乐宴，开始。”

　　屏风后的刘妈妈赶紧比划着手势，男倌女馆们低着头一个跟着一个慢慢走到了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