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渣记》白水香锅

4、第 4 章

　　乔光擦着头发下楼的时候，顾长青正带着防烫的厚手套把熬好的鸡汤从老椰子里倒进汤碗，奶白色的汤水倒出来的那一刻椰子的清香和鸡汤的浓郁交织在一起浮动在空气中，让还在楼梯边的乔光都忍不住喊了句“好香啊”。
　　“洗好了？”顾长青听到声音偏过头看了一眼乔光，然后揣着厚重的手套一步一挪地把汤碗端到餐桌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远看就像刚学会走路的笨拙婴孩，“快过来先喝点汤，叶倩说你中午也没怎么吃东西，是打算又要因为胃痛进医院吗。”
　　以前每每听到顾长青这些细细碎碎的念叨都会不耐烦的乔光却走到餐桌边有些发愣地看着正忙着摆碗筷的顾长青，心里像是被毛茸茸的啮齿类小动物爬过了一般，柔软的触感，痒痒的，让他一度觉得心脏都已经砰砰直跳到了他的耳边。
　　忽然一只手的影子在他眼前连续晃了好几下，他有些茫然地盯着那个影子，直到真实的手心的温热触感贴上了他的脸颊他才猛然抬眼，看见了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显得有些担心的顾长青。
　　“没事吧你？刚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顾长青见他回过神终于有了动作才放下心来，转过身给他拉开椅子，“坐过来快点喝汤了，一会都冷了。”
　　乔光这回不再耽搁，上前在椅子上坐下，他微微垂着眼，下意识地抬手撑着脸颊，似乎想要遮挡住那隐约浮现的红晕。
　　顾长青走到乔光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他没有再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看了坐在那里没怎么动的乔光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地舀起一小勺热汤吹了吹送进口中。他是何等会察言观色的人精，乔光此刻的神色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不说，就当他不知，留下时间让乔光自己平复罢了。
　　“我看你今个一整天都有点精神不济，”过了好一会，顾长青放下勺子，舔了舔嘴角，看向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喝着汤的乔光，“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进组拍戏强度大，我会让叶倩安排跟导演商量一下档期，中间适时给你放个假。”
　　正在细嚼慢咽一小块鸡肉的乔光听闻抬起头，平静的目光落在顾长青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静默了半响，突然勾起了嘴角。
　　他吞下了那口快被嚼烂了的肉，坐直了身子，伸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敛了笑面对着顾长青，语气温和却无比坚定，“不必了，老板。”
　　顾长青对乔光这五个字的回答表示惊讶，无论是干脆的回绝，还是对他的称呼。他不经意地挑了挑眉，接着随意地往后一靠，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而另一只手则搁在桌沿边上，虚握着拳摩挲着，“理由？”
　　“进组一个月，我承认我的状态和情绪都不太对，本来这就拖了剧组的进度，”乔光笑了笑，脸上浮现出抱歉的意味，“之后再休息的话，档期调来调去，就更麻烦剧组里的人了。”
　　“是吗，”顾长青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接着挑起眼睛看向乔光，眼里含着说不清的神色，“不过这可不像你会在我面前的说的话，倒有点像会站在发布会上说的话。”
　　看着对面的人脸色不变一言不发地回应着自己的注视，顾长青笑了笑，“小光，你在逃避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乔光觉得在顾长青面前，自己坚如磐石的面具都要被盯出裂纹来了，所以他只能状似随意地撇开目光，“认识到了之前的不足，有心反省而已。”
　　顾长青听闻像是无奈一般叹了口气，他站起身伸手拿了一个骨瓷小碗，然后从立在桌边还在保温的小饭锅里盛了一小碗白米饭轻放在乔光面前，“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今晚这桌子菜除了椰子鸡都是郭叔过来做的，郭叔你认识的，以前还教过你做油焖大虾，结果你差点没把煎锅给炸了。”
　　乔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小碗米饭，又扫了眼桌上口味齐全的菜碟，却突然失了吃饭的兴趣。他抿着嘴，似乎自己的思绪从在浴室里想到顾长青今晚的目的的那一刻起就被死死紧绷着，他想他在进门时见到顾长青正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那一刻是恍惚又激动的，可是情感和理智却在不断拉锯，让他艰难又痛苦地要在其中保持住残酷的清醒。
　　“乔……”
　　“顾长青，你今晚要我来，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顾长青见乔光看了一圈菜品却没有动筷子，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没有喜欢的菜时却被乔光平静的声音给打断，他听了乔光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了然地笑笑，“对，我等会的确有事情要和你讲，但是，今晚叫你过来吃饭，只是因为我中午看你太累，心疼而已。”
　　“顺手牵羊罢了。”乔光突然接上，他看着顾长青，眼神有些晃动，似乎里面盛了一碗水，而碗置于漂泊于大海的一叶小舟上，在风浪里，水面颠簸不已。
　　“我中午也许对你说了重话，我当时是急了，对不起，”顾长青语气诚恳，他鲜少向人道歉，乔光能算得上那个位数中的一个，“但是我想你也有你自己的判断力，我所做的一切，到底用意何在。”
　　乔光沉默地看着顾长青，他突然有些茫然，本是一场久违的两人晚餐，为什么到了现在却变成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上演一出鸿门宴。
　　“抱歉，”这回却换成了乔光，他垂着眼看向桌上的菜碟，却没有再直视顾长青，“你说的我都有听，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
　　“如果你能自己想通，时间并不是问题。”顾长青这会说的倒真的字字都是肺腑之言，他今晚邀约乔光也就是想让他适当地放下自己心里对于他们两个人的一些桎梏，只有他自己放下了，才真的是对两个人的解脱。
　　对面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以沉默应答，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顾长青，语气正经起来，“说吧，你有什么任务要告诉我。”
　　顾长青见状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他正了正衣服双手握拳放在桌上，“我跟剧组还有几家跟我们公司比较熟的娱乐媒体打好了招呼，关于你和祁扬这部新剧，不管是开播前还是开播后，为了制造噱头和看点，都会有很多节目之类的要去参加，那么其中，你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乔光了然而不在意地笑了笑，“营业嘛，我是演员，我的分内事。”
　　“明天下午我约了祁扬那边的人见面，”顾长青似乎很满意乔光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有了祁扬这个话题王子为你加码，这一次的机会，你不能不把握。”
　　“你不用担心后续，耽改剧，演了这一部就够了，”顾长青似乎能够看透乔光心里所想，他微微勾起嘴角，“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我不会给你乱选资源，只是这个IP够大够火，热度足够高，编剧导演我也都认识，还算靠谱，你未尝不可借着这次机会拓宽你的戏路，让大众看到一个有着不一样演技的你，这样的话，看上去会是这部剧引爆了这个夏天的热潮，但最后收官之时，你才是真正的赢家。”
　　“我确实花了很多精力在这次你的事上面，但最后到底能不能如我们所想，还是要看你的表现，乔光，路是自己走的，路也是为了自己才会去走的。”

　　晚餐后顾长青让乔光留宿在自己这里，正好客房也收拾出来了，乔光也不再推脱，两个人在客厅坐着聊了会工作上的事后就都回各自房间休息去了。
　　顾长青回到房间后冲了个澡，然后披着浴袍走了出来，腰间还系着一个松松垮垮的结。他走到酒柜前拿过一只方口玻璃杯，再打开一旁的小冰柜取出一小桶冰块，夹了几颗放进杯中，摆动手腕晃了晃杯子，看着冰块在杯中打着转给杯壁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接着他打开酒柜拿出一瓶威士忌，也不兑水，倒了小半杯的量，然后堪堪举起手臂对着调暗的灯光看着冰块在金色液体中飘荡沉浮着，再送到嘴边啜饮一口。
　　辛辣的酒液混合着冰凉的寒意一路淌过他的咽喉再落入胃中，他端着酒杯背靠在酒柜前面，微微仰起头，闭着眼，似乎想要在此刻彻底清空所有的思绪。
　　而就在这时，被扔在矮几上的手机不应景地突然响了起来，顾长青闭着的眼轻微一震，接着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晦涩，可却依旧维持着靠在那的姿势，也不动作。
　　铃声响过一轮之后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却在顾长青想要重新闭上眼的时候又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顾长青本就脸上没有沾染笑意，此刻更是像染了一层黑云，他放下酒杯，光着脚踩在房间里铺着的细绒地毯上，走到矮几前抓起了手机，扫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顿了半秒，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点了接听。
　　果不其然，对面那人甜腻的声音就像一条毒蛇一般吐着猩红的信子，还不等他反应，就滑溜溜地贴着皮肉缠在了他的身上。

　　“顾老板今晚，可是让我等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