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渣记》白水香锅

3、第 3 章

　　顾长青在公司里处理事情处理到将近六点才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回家，十分钟前助理打电话给他说晚餐差不多准备好了，剩下被吩咐过等他回去以后要亲手做的菜品也已经备好了食材。
　　窗外天色有些阴沉，不复午间炙热的阳光，空气中也没有什么流动的风，给人一种闷热的压抑感，像是有一场夏日急雨即将来临。
　　“叮”的一声响，顾长青收拾文件的手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放在手边的手机，锁屏上弹出一条“好的，讨论后我来安排”的回复消息，而消息发送者正是中午才会面过的那位导演。
　　顾长青满意地抿了抿唇瓣，拿起手机抓了车钥匙就准备离开。出门前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在没有人看得见的此刻，他的脸上也禁不住显露出了鲜少能被看见的疲惫。这段时间他实在是有点太忙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晚上他都没有正儿八经地睡过几个小时安稳觉，乔光说他来公司找他找不到是真的，这一个多月他不是在外省跟投资商谈项目，就是跟着竞争对手跑到国外表面友好合作，暗地里你争我斗。
　　从他干这行开始，就无数人的眼睛盯着他，说他仰仗着他父亲的名声一举成名，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一副败家子。一开始他确实我行我素，放浪形骸般地过活，那时候的他像是本能地反抗这种锋利言辞一般自甘堕落，直到那天的来临。他后来时常想，他不知道该感谢那一天，还是该痛恨那一天，因为没有那一天，就没有今天终于有能力站在这个圈子的顶峰睥睨群雄的他。可是没有那一天，他也不会眼睁睁失去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让他生生变成今天这个他自己也谈不上喜欢的样子。
　　当生活推着他只有往前走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停下来看看自己到底变得有多么的千疮百孔。
　　没有谁的今日成就是大风吹来的，顾长青在后来的日子里再清楚不过地明白了当初父亲说给他听的这句话。所以他不敢松懈，哪怕到了现在，他可以做一个风流倜傥的顾老板给众人看，可是风流倜傥的背后，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单枪匹马乘风破浪，所以他从未停下。
　　驱车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了林北初的那通电话，思前想后仍是眉头紧蹙，他向来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如果那个程烬真的是有意和本地商贾合作联盟，那当然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公司再怎么说也还是偏主打娱乐产业这一块，实打实的金融资本虽不少但也谈不上拿到台面上来说道。如果和程氏真的能形成合作关系，让程氏称为投资商之一，那么之后公司在国内的发展，未必不会又杀出一条野路来。可如果程烬这个他暂时还摸不透的人是想虚晃一枪来刺探虚实，那贸然寻求合作反而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断了后路。
　　顾长青面色不虞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让他等会离开后派人去查查程烬的底细，不管哪个方面的，越详尽约好。他顾长青，虽是敢想敢做，却也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的住处坐落于城郊的一隅私人公寓，隐私和保密程度都是由专人负责，效果极佳，受到很多本地的名流商贾的青睐。每一栋私人公寓都是一小幢独立的三层小别墅，而小别墅周围都种满了各式绿植和树木，一来做到尽善尽美的绿化效果，二来加强个人空间的隐秘性。
　　顾长青把车停在门口，一下车就看到助理站在门口等自己，他把钥匙丢给助理，然后健步走了过去，“你把车开走，然后明天下午再约一下祁扬那边的经纪人，剩下的我会通知叶倩。”
　　“是，”助理接过钥匙点了点头，接着他又略微有些迟疑地开口，“老板，那乔光他等会……”
　　“没事，他我自然会安排，”顾长青侧过脸点了点头，“查程烬的事越快越好，不过记得不要打草惊蛇。”

　　房子里下午被人重新打扫了一遍，干净得让顾长青觉得自己穿着拖鞋在瓷砖上走都是一件破坏美感的事情。助理走了之后房子里彻底剩下他一个人，叶倩给他发消息说可能会晚一点，剧组那边才收工，现在过来路上难免要堵车。顾长青回了句好，收了手机，看了眼桌上郭叔准备好的菜，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巴。
　　郭叔以前就是顾家的厨师，直到后面出了事，顾长青独自一个人出来住，郭叔也主动跟过来时不时地帮他准备一日三餐。后来顾长青看郭叔年纪也大了，一直这么跑也担心累着身体，就让郭叔还是回家休息颐养天年，只是偶尔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让郭叔过来帮帮忙，比如今天，他想好长一段时间不见，郭叔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想着，顾长青又摸起手机给郭叔发了条信息，然后才走进半开放式的厨房，套上围裙，开始准备自己的拿手好菜。
　　顾长青会做的菜其实并不多，能够摆得上台面的更是只有一道椰子鸡，还是因为他母亲以前爱吃，所以才得了这道菜的亲传。他之所以今晚做这道椰子鸡，是因为乔光似乎也很喜欢这道菜，他记得当初第一次带乔光来这栋公寓的时候就是给他做了一道椰子鸡，好像从那之后每次只要有机会，乔光都会缠着他要吃他做的椰子鸡。想到乔光，顾长青也不禁失笑，他自己是并不怎么爱吃椰子鸡，椰子鸡算是口味清淡的一道菜品，他口味比较重，又嗜辣，所以每次都是看乔光一个人吃的嘴角沾油，不亦乐乎，一点都没有在外头墨镜一戴谁都不爱的那股大明星的潇洒气息。
　　他拜托郭叔特意买来了老椰子和子鸡，老椰子的椰奶和椰油香味更加浓郁，子鸡又是一道补品，两者一结合，在这酷暑夏日，也算是给忙了一个月的他和乔光两个人补补身体。顾长青手起刀落把椰子去头倒出椰汁，在把子鸡横竖剁成小块，小心翼翼地塞进椰子里，再熟练地挨个把手边要用的调料倒进小勺加进去，最后把切下来的椰子头盖回去，放进锅里加水大火煮开，再转了中火，慢慢地熬。
　　就在顾长青刚刚解了围裙把计时的沙漏摆在一边，然后准备坐到餐桌旁边等待的时候，玄关处的大门响了两下，然后被慢慢拉开，于是他一抬头，就看见连拍戏发型都还没卸的乔光背着包站在门口。
　　“干嘛站在那里，”顾长青看着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的乔光笑了笑，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然后走过去打趣道，“快点进来啦，不然等会蚊子就要飞进来咯。”
　　乔光闻言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顺手带上门后回头就看见顾长青走到了他面前，无比自然地帮他取下了肩上的斜挎背包。
　　“你……”
　　“还是原来的房间，快点去卸个妆洗个澡，衣服柜子里都有，”顾长青轻轻拍了拍乔光的脸颊，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唇瓣又缓缓合上，距离很近，声音很轻，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两个人在说着什么亲密情话，“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的椰子鸡，刚中火炖上，还有段时间，我在楼下等你。”
　　乔光被哄得糊里糊涂地上了二楼，走进原来自己一直住的那间客房，直到房门被关上时发出的“吧嗒”声响起，他才慢慢地缓过劲来。他看着房间里恍惚又熟悉的布置，走到床沿坐下，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梦里那般不真实，像是坐着时光机直接回到了两年前他和顾长青刚认识的时候，他住在他家的那段简单时光里发生的事情。
　　就好像现在的他们，与那时候的顾长青和乔光相比，早已经是判若两人。
　　叶倩开车带他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好了顾长青今晚有事放他鸽子的准备，其实他都快要习惯了，自从他真正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变得大红大紫起来之后，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进过这间客房，有多久没有听到顾长青对他说，我给你做了你最爱的椰子鸡。所以当他推开门发现厅堂里灯光大亮，餐桌上摆满了盖着盖子的餐盘，厨房里氤氲着淡淡的烟火气，而自己爱而不得的那个人却站在烟火之中，围着围裙，认真看着计时沙漏，正在为自己准备一道只属于自己的椰子鸡。
　　那种感觉，就像是行走在沙漠里的人突然看见了绿洲那般恍然而不确信，他害怕走过去触碰到的场景会一瞬间幻化成他见过太多次的海市蜃楼，啪的一下，烟消云散。
　　静默了半天，乔光终于记起来自己上来的目的是要卸妆和洗澡，他推门走进浴室，发现架子上摆的都是自己常用的牌子，一套套崭新地放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光临。
　　“真是败家……”乔光默念着，拂过那些瓶瓶罐罐，眼底似乎有水光闪动，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翘起来，“叫我带过来就好了……”
　　他不是不知道顾长青晚上叫他来吃饭的目的不止是让他能够放松放松，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他说，又担心他会情绪激动，所以才决定这样做。乔光在褪去衣衫走进适温的水流中的那一刻突然有些厌恶自己这种透彻的领悟能力，让他只能不断地自我欺骗，自我麻痹，一切都还有希望，一切都能够回到原来。
　　而此刻在楼下等待着的顾长青，却是在手机上和正在聊天的对方达成了协定，他看着回复的没问题三个字，终于是长舒一口气，然后灭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