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往事录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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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尧醒来才知道他已经死了，成为了滞留在地狱地一缕残魂。更可笑地是，他是一缕破败的残魂。
他永远都无法离开地狱重新投胎为人了。
其实说来这都不算什么，他一向看淡生死，也没觉得自己的命有多么珍贵。
他的爹死了，他的村人都死了，这世间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这么个深山里的小村庄，一向与世无争为何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爹最常挂在嘴边上的就是因果循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老易常说，人一辈子不求别的，但求问心无愧。易尧从小和老易相依为命，他很清楚老易这辈子没大的本事，但从来都无愧于心。
“为什么？”
易尧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死了其实是很悲伤的，他与秦先生阴阳两隔了。易尧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他最担心的不是老易会伤心，不是与老易阴阳两隔，而是秦先生。
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
秦先生啊秦先生！易尧何德何能，一个小小的凡人竟然能够让地狱之王陪他上演一出如此不堪的戏。
“因为地狱的动乱。”
“在你看来我可笑吗？区区一介凡人竟然妄想地狱之王。”
是挺可笑的！易尧想想都觉得可笑至极！
可是，为什么？何必要装出情深的样子来陪他演一出戏呢？他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只要拒绝他一定会放弃的，又何必要勉强自己接受呢？更可笑的是，都现在了易尧心里还想着那点情爱之事。
“小尧，”秦落心扎着疼，想要脱口而出的爱意怎么看来都显得不够真诚，“相信我好吗？”
“相信？”易尧满心地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秦先生，你叫我该如何相信你。我爹，我的村邻，我自己，都这样了何来相信。”
“秦先生，放过我吧。”易尧深深地闭上了眼。
有人告诉他，他破损的魂魄经过这段时间地修养已经恢复了个大概。只要经历地狱洗清前世因缘，一切就会重新开始。虽然他已经不能够转世为人，但是时间总该要继续。
易尧除了接受现实别无他法。
在地狱里，易尧慢慢地知道了一些事情。
即便他不愿相信，可事实依旧让他难以置信。他曾经奉为秘密基地的地方竟然是一切纷争的起始，那里连着地狱。正是因为如此，与世无争的小村庄才会被人盯上，村人才会因此遭受牵连。
秦先生也不是秦先生，是地狱之王。曾经特地耗尽心思前往小山村也是为了探查究竟。他也想要倾尽全力保护村人不受影响，事不随人愿，最后的结果谁也不愿看到。
易尧浑身恶心到抽搐。不为别的，只为他为人的冷漠与虚伪。
说深仇大恨也不为过，他心里早已经为秦落开脱千百遍了。
易尧站在第二层地狱门前，里边不是很恐怖的惩罚，他也并不害怕。过了这扇门，前世都与他无关。出来这扇门，他将是另外一个易尧。
“走吧。”身后之人说道。
“好。”易尧犹豫片刻，大步跨进门内没有回头。
“投胎去吗？”
“不去，不想去。”
“为何？”
“不知。不想去。”
“好。鬼司堂在招鬼使去吗？”
“鬼使是干嘛的？”
“往返地狱与人间，将死去的人牵引回到地狱接受审判。”
“好玩儿吗？”
“不好玩，很枯燥。地狱的日子都很枯燥，没有尽头。”
“那好吧。鬼使，我当。”
易尧成为了地狱鬼使，专门负责往返于人间地狱做勾魂的事。
教他的鬼使是个干了快两百年的老鬼使了。易尧隐约还记得他为人时的事情，只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为人时的他是个停不下来的性子，总爱满山跑。
如今，易尧像是换了个人，反倒能够静下来一个人一待待上一天。要是他爹看见此番景象不知会不会吓到。
易尧学了半个月就出师了。用教他的人的话老说，教再多没上手做也没意思。易尧被赶鸭子上架，正式开启了鬼使生涯。
对易尧而言，他更喜欢如今的日子。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找个地方躺着睡上半宿。他更喜欢自由，而眼前他正拥有。
易尧重新开始了新生活，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然而这份平静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又被秦落亲手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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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尧所有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现，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了锅。眼前秦落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鬼司堂内，完全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说生气已经不足以形容易尧此刻的心情了，如果可以只能是哔——，哔——，哔——……
接受到易尧一连串的人身攻击，秦落面带的微笑也收敛起来。如今他不是秦律王了，而易尧却是易鬼司。
易尧出了名的不能惹，一旦惹了就要有承受报复地勇气。
“小尧尧，”秦落装起可怜，声音也跟着委屈起来，“我不是故意的……”话语声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
“秦落，你跟我来。”骂也骂了，易尧还算冷静。
秦落不知道易尧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也不敢问。易尧说让他跟上他就只能跟上，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事都是他罪有应得。
易尧黑着脸走在地府之内，由于审判过去没多久地府内依旧聚集了大批人。看见易尧走过，身旁之人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心里边却是盘算着等会儿的热闹又有了。
此刻的地狱大街一如往常地热闹。易尧在前走着秦落在后边跟着。直到走到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易尧停了下来。
“说吧，秦律王。”人群环着两人形成了个圈。圈周围不少鬼司堂的鬼使，都暗中提着心，万一要是两人打起来，他们势必要帮自家老大撑撑场面。
秦落装傻：“说什么……”
易尧没接茬，瞟着眼睛看着秦落。他也不打算真和秦落打一架，没那必要。他非要选在这儿的原因就是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秦落给他个交代同时认个错。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易尧依旧不语。
“那什么，一切都是叶太宰策划，我后来就将计就计……”
易尧从收纳袋里掏出跟小板凳，坐下了。
秦落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了，干脆席地坐在易尧脚边。
“最开始我其实也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我如今一介凡人也没有当初的能力，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要说让我起疑心还是在调查我房间那幅画开始的。”
“你猜到叶太宰的身份了吧，”秦落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枉我对他如此信任，没想到最后差点被他的愚钝给害了。要不是看在他年纪太大的份上今儿个非要把他拉来巡街。”
秦落嘴上愤愤不平，心里只能无可奈何。无论是叶太宰亦或者宗管家，对他向来都是忠心耿耿，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造四柱笔本就是逆天而为，折损心神。叶太宰不也耗着自己的心神之力替秦落完成了心愿。到头来，他们两个都没落个好下场。
“你……”易尧迟疑着开口，“用四柱笔做了什么？”
“我？”秦落见易尧总算是理他了，内心窃喜，“我能做什么，我连四柱笔都没摸着。”
“小尧尧，我说真的，我什么也没做。”秦落狗腿地往前挪了半步，仰着头瞪大眼睛望着易尧的脸。
“我是说你为人之前，身为秦律王时，做了什么！”
秦落怔住，瑟缩着不敢看易尧的眼睛。他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上方的易尧就这样看着他。
“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秦落嘴角牵动脸上挂着僵硬掉地笑容。
“拿你的命运与我交换了吗？”
秦落犹豫着措辞：“是，也不完全是。”
“还有什么？咱们好好说清楚好不好？”呼之欲出的真相让易尧心疼。
“也没什么。原本我计划着等四柱笔完善好了替你把命改了，哪怕要我付出代价也是值得的。谁知道，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自己跑去虚无只差一点就要消散于虚无。原本的计划行不通了，而你又一天天地虚弱下去，我别无选择。不过还好——”
“我是地狱之王，身份特殊，哪怕四柱笔也奈我不何。我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嘛。”秦落有些得意地说。
“你一开始就知道结果吗？”易尧问。
知道？谁也没有办法知道一个未知的东西带来的结果。秦落没法回答。
“给你最后的机会，现在说的我都信。”
“小尧尧。”说还是不说，秦落脑子里千回百转。
“好吧，我说。”秦落挣扎了一瞬间还是选择了说。易尧的性子他了解，要是隐瞒着以后被他发现了估计会是一场惊涛骇浪。趁着现在还是小浪花坦白从宽，再卖个惨勉强蒙混应该还行。
秦落酝酿了情绪，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这事说来话长。估计要从我俩认识开始……”
易尧环顾四周，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人。这场热闹已经有了小半小时，要按照秦落这架势再来一个小时也不在话下。这倒没什么，他有的是时间，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无遮拦到头来还是他自己不划算啊！
“挑重点，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分散我注意力。”易尧及时制止秦落想要搞事情的意图。
“你在世时被石恒伤了魂魄，死后也无法转世为人。迫于当时情况我只能留你在地狱做鬼使。我本意不欲与你再有交集，却事与愿违。原本你以残魂在地狱生活百年不成问题，届时我与叶太宰应该能想出办法帮你重塑魂魄。我没想到的是，易尧，那虚无就那么吸引你吗？你不知道，当你跳进虚无那一瞬间我的心都裂了。”秦落语气平静，可闭上眼脑海里是驱赶不散的画面，每一幕都刻在了他的骨血里挥之不去。
“原本还在研究中的四柱笔被迫提前拿出来使用，一切都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放手一搏成为了我最后的选择——”秦落睁开眼，眼里尽是易尧的模样，“还好，这一局我赢了。”
“代价，是什么？”
“也谈不上代价，就是把你我的命运交换了。我那地狱之王做了几百年了，早腻了正好逮着机会可以找个人接替我，让我能去人间霍霍。”
秦落说得云淡风轻，易尧听得撕心裂肺。
滚烫地眼泪顺着易尧脸颊滴落在地上。自从他成为鬼司之后，再也不曾哭过。眼泪流出来这一刻，连他自己也惊讶了。
这还是易尧吗？
秦落轻抚过易尧的脸颊：“好了好了，怎么还哭上了。”
直到周围爆出声声诧异，易尧才从神情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他的唇深深印在了秦落之上，彼此激烈地撕扯着对方的唇瓣。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往事录 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