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司》永洛

35、四柱笔 十一

　　四柱笔暂时被封存起来了。

　　具体封存的地方除了段非没有任何人知道。表面看起来段非挑了个最容易的事做，实际上也是最高风险的事。

　　比起有外人能够随意出入地府内部而不被察觉，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内部存在奸细。家贼难防，正是这个道理。

　　桑季作为判官，除了审判来自人间的魂魄，地狱秩序的维护也是迫在眉睫。平静了数百年的地狱，是需要重振纲纪了。

　　易尧回到人间休息处，才发现对他来说休息处这栋小楼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相反他在地狱的家已经完全失宠了，没有迫不得已的情况，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易尧回到休息处发现秦落也在，看样子公司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易尧一瞬间的恍惚，才发现他习惯的不仅是这间屋子，还有秦落。

　　“给你的。”易尧一把把信封扔在了书桌上。

　　秦落一见白色信封心里就有了预感，看来是第三封战书。秦落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纸看到了上边的内容。

　　“选择？你和我之间选？”秦落看见信同样感到不解。
　　易尧也摇头，摊手表示他也不明白。
　　“这人也太坏了，小尧尧明明是我的，什么时候轮到他来选了。”

　　“秦落，”易尧突然间严肃起来，“你再这么恶心我，我可能会在你脖子上雕一朵向日葵。”

　　“嘤嘤嘤，小尧尧不爱我。”秦落双手揉着眼睛假装委屈的哭，还愣是挤出来两滴眼泪挂在脸颊上。

　　“……”易尧惊呆了，抱拳承认佩服。
　　秦落衣袖一横擦干了几滴可怜的泪水，问：“这次又把信送哪儿了？我打电话问问负责跟踪石恒的人。”

　　“地府。”易尧挑眉，“能跟踪吗？”
　　“嗯……”秦落啧了一声，“好像不太能。”

　　“我跟你说正经的，最近小心行事。第三封信一出，意味着他很可能要采取行动了。”易尧说，“上次画局只是个开端，没动真格，而这次没那么好简单。”

　　“我知道。”秦落认真地点了点头。事关自己的小命，他有分寸。

　　秦落是喜欢找点事作死，不过，他的命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谁想要他命就给的，这得看本事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空气中紧张的氛围，秦落翻找起被他随手一扔的外套口袋。

　　“宗管家，怎么了？”

　　易尧打着哈欠就要往床上躺。秦落的声音突然间变得低沉，压着隐忍的怒火，随时可能爆发。

　　电话很快挂断，秦落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发生什么事了？”易尧很少见着秦落发火，不由有些担心跟了上去。

　　“一点小事，别担心。”说着小事，但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小事。易尧打定主意跟着秦落一起去看看。

　　一出院门，宗管家已经带着司机等着秦落。易尧顺理成章的钻进了车，除了秦落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小少爷，要不你还是别去吧。”宗管家望着后视镜里的秦落，表情不是太好。

　　秦落一直压抑的怒火隐隐有要爆发的趋势，他长出一口气，说：“我今天开会是怎么说的，他妈的这些人脑子都喂狗去了吗？”

　　“小少爷，有媒体在……”宗管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断断续续的说，“等会儿，你控制点脾气，具体，具体让郑总去说。”

　　“宗管家，”秦落深深地闭上了眼，“这事儿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易尧就听见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不知。他想要问秦落，但秦落的情绪显然已经够烦了，这个点问他就等于再给他添堵。

　　汽车行驶到一个工地前停了下来，宗管家先一步下车替秦落打开了车门。

　　易尧一下车就看见了自己的小弟，看来是出事情了。
　　“老大，你怎么来了？”小弟也见着了易尧，主动和他打招呼。
　　易尧摆出了鬼司该有的样子，下颚微抬指向前边人群围着的地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小弟说：“工地事故，有一个人快死了。”
　　“快死了？”易尧问，“多久了？”
　　“原本这次两个人出事，一个刚救起来送医院了，另一个好像被掩埋住了，正在救援。不过，我看生死薄上不到两分钟了。”

　　易尧转过头发现秦落已经被闻风赶来的记者团团围住，朝小弟说：“忙你的去吧。”

　　说完小弟举着勾魂幡等着时间到，开始勾魂。

　　易尧离得挺远也能听见人群的吵闹声，秦落的表情不太好。开工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到点风声的记者都要来凑个热闹。这会儿反而正在救援的消防员旁边，少了不少人的关注。

　　也不知道比起人命，哪一点才更重要。

　　易尧自嘲着，他一个鬼司想这些干嘛。他的职责就是好好把死去的魂魄带回地狱，别的操心都太多余。

　　秦落被一堆话筒怼住了脸，他一言不发地隐忍着。记者七嘴八舌的只管提出自己想问的问题，秦落的眼神飘到了远处。

　　最后他在保镖的保护下走出了记者堆，直接到了事故现场。注视着现场救援的一举一动。

　　秦落站在了一排工人身旁，与他们共同等待着救援结果。经过一番救援，人被抬了出来，只是已经没了气息。

　　易尧早知道结果了，但他依旧陪着秦落等着。他也知道不会有奇迹，既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但在结果出来前人们总是抱着美好的愿望。

　　闪光灯在秦落脸上不断闪烁，隔着一排保镖依旧是气势汹汹。事发突然，起因经过都还没有，仿佛他们看到了结局。

　　那个属于他们想象里的结局。
　　救护车呼啸着离开，救援人员也随即离开。
　　“通知家属，设灵堂吊唁。”秦落转身离开了现场。
　　易尧立马跟上，车厢里静得出奇。
　　“小少爷，郑总已经赶到现场处理后续事宜了，媒体那边也不需要担心。”宗管家说。

　　秦落丝毫没有因为宽慰的话语而放宽心，这对死者并不公平：“三天时间，事情原原本本的查清楚。不要想着敷衍我。查不清楚，让他们都走人。”

　　“小少爷，”宗管家提高了声音，“他们都是公司的中流砥柱，随意动不得。况且，这事情能压下来……”

　　宗管家的话让易尧皱眉，说来平等，何曾平等过。从宗管家这态度来看，这样的事情应该没少见。

　　秦落完全收敛了所有情绪，只是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易尧坐在他身旁能感受到他的愤怒，“秦落。”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间的事，自有一套法则。易尧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总是站在人的立场去想问题，这种想法很危险。

　　这不是他能去干涉的事。

　　“顺心而为吧。”最后，易尧勉强憋出这么句话来宽慰秦落。反正活着犯下的罪孽死后都会偿还，活着做的功德死后也能受到应该的奖赏。

　　人终究都会下地狱，或是刀山火海，或是地狱天堂。

　　秦落虽然没有说话，但易尧能感受到他交叠紧握的双手稍微放松了些。

　　到公司秦落隐忍的怒火才终于发泄出来。事关两条人命，人人自危，但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事情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不要愚弄我，不要愚弄媒体，更不要愚弄家属。赔偿也尽量满足，明白？”

　　秦落这辈子生来就是个富二代暴发户，别人眼里这样的人应该坏事没少做。偏偏，他没有。虽然他这辈子没半点建树，人性还勉强有点。

　　他发火不是为了惩戒，是真的愤怒。早上开会才刚强调完注意施工安全工程质量，下午就出事。

　　而出事后，所有人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堵住风声，推卸责任。商人本色，他太明白了。偏偏他也是其中之一。

　　“回去吧。”发生这事他也能安之若素，真要感谢他背后操蛋的团队。

　　秦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的翻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关于下午工地出事的新闻多方媒体都进行了报道，都委婉的写着事故原因待调查。秦落知道是公关团队花钱打点过。

　　其实事情原因出来之前也真不一定谁是谁非。只是那一副副嘴脸让他想起了他爸。他曾经最瞧不起的人，如今他快要变成了他。

　　“秦落，”易尧从收纳袋里找出一张符纸，“这个叫共位符，当你遇到紧急事情把它捏在手上叫我名字我就能找到你。”

　　“给我干嘛？”秦落接过易尧递来的符纸捏在手里，“每次遇到危险，小尧尧的生死簿不是都能感知到吗？”

　　“万一呢？最近你应该要忙一阵了，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

　　“不对，小尧尧不是鬼司吗？你这样岂不是又要被罚了？”秦落笑了起来，“你别说上次我让人写的检讨还没来得及给你看。”

　　易尧也笑了起来：“鉴于你与我共同成为了赌约的一方，你也算是个受害者，我干涉你生死这事儿暂时不会被惩罚。”

　　“秦落，你知道为何会有地狱吗？”
　　秦落摇头：“为何？”
　　易尧也摇头：“不告诉你。”

　　秦落感觉自己被骗了，从沙发上窜起来就往易尧身上扑过去，易尧大笑着躲开了秦落的攻击。

　　易尧想起了他曾经见过的猫爪蜻蜓的场景，眼下秦落就是那只猫，而他就像蜻蜓一样，在此空间自由飞翔。

　　“秦落，”易尧玩儿够了目的也达到了停了下来对秦落郑重地说，“保管好你的小命。”

　　秦落也累着了，趴在沙发上喘气：“嗯，一定会的。”
　　易尧扬起一丝笑容：“要吃什么吗？我今天决定下个厨。”
　　“满汉全席。”
　　“说人话！”
　　“煮碗面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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