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司》永洛

33、四柱笔 九

　　石恒放下手里暂时还没完成的画，招待起秦落来。

　　易尧自从山水会一别之后就在也没见到过石恒了。但他看秦落丝毫不惊讶，想必是早就知道了。

　　秦落寒暄着跟石恒聊起了山水会的事。如今两人立场不再是老师与学生，氛围还算融洽。

　　“画室不错，看起来开了有些时间了。”秦落环顾着四周，泛黄的白墙上四处都是深浅不一，曾经无数画取了挂挂了取才能出来的痕迹。

　　石恒微笑着一如当初：“是有些年头了，我还在教书时跟朋友合开的。”

　　石恒眼神飘向远处的易尧，问秦落：“你朋友看起来不像喜欢画的人，不知是想买什么样的。”

　　秦落也笑起来，“别看他外表豪放不羁，内心是个敏感细腻的人。”

　　“秦落，”石恒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有些奇怪，“你，喜欢他？”

　　“咦，为什么这么问？”秦落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但是放在石恒面前却显而易见。

　　石恒犹豫了片刻说：“说句你可能不太想听的，他和易尧很像。”

　　“哦，”秦落心一惊，没想到易尧都变了个样他还能联想到一块儿去。即使这样秦落依旧不动声色的问：“有意思，说来听听，哪儿像。”

　　易尧那该死的听力让他即使隔着老远也能听到身后的讲话。更让他不明白的是，他换了个灵体，压低了声音，穿了身与自己完全不符合的皮衣皮裤，这样都能感觉出来像，石恒是何方神圣！

　　石恒温柔的形象如今变得有些恐怖，让他不自觉联想到在背后关注着他和秦落的幕后黑手。想法一旦开了头，只会向着根深处的缝隙延伸。

　　“我就说说，不必太较真。”石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笑了之。

　　秦落偏过头看着易尧的背影，究竟从哪里看出来像的呢？

　　“选好了吗？”秦落大声询问。
　　易尧没听到想知道的答案，随意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就它吧。”

　　石恒取下墙上的画为易尧打包好放在了一旁。眼下该叙旧也叙了，该买的画也买了，可两人也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石恒等着他俩主动开口问出想要问的问题。
　　秦落翻出手机里保存的照片放在了石恒面前：“这副画你认得吗？”

　　石恒看到画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化，易尧都看在了眼里。

　　“是我画室的朋友画的，好像已经卖出去有段时间了。这画是有什么问题吗？”仅仅一瞬间石恒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毫无破绽的询问秦落。

　　秦落收回了手机，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有你朋友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他聊聊。”

　　“聊聊？”石恒的笑容有些僵硬，温文尔雅的表情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流露出来的情绪让易尧感到违和。

　　易尧想起了之前石恒说他压抑，如今他真正体会到压抑是什么感受。

　　很显然，这一切情绪的来源是他的朋友。
　　“他不喜欢与人接触。”石恒拒绝了秦落的请求。

　　“那，好吧。”秦落表现得十分遗憾，但也没有强求。最后，易尧扛着买的画出了画室。

　　吉普车在路边结上了一层冰霜，易尧也因为穿着个皮衣冷得瑟瑟发抖。画被他随手扔进了后座，自己跑到副驾驶位头抵着空调吹。

　　秦落与秦落告别了慢一步走出画室。他从地下室上楼梯正好与一个女孩子与他擦肩而过。秦落的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了两秒，快步上了车。

　　行驶中，秦落才和易尧交流上。

　　随着车内温度上升，易尧开始犯困。但他还是坚持着不让自己睡着：“你和石恒的对话我听到了，你说这件事情和他关联大吗？”

　　秦落开车的样子与平日里差别甚大，从易尧这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像是在思考中，秦落抿着嘴角半响后说：“不管有没有关联，先查过再说。”

　　易尧也认同，做事情虽然直觉很重要但不能仅靠直觉行事。证据才是一切的核心。

　　“我刚从画室出来碰见个女的，与她对视了零点一秒，不知道是画室的客人还是石恒的朋友。”秦落说，“我们去趟曹顺那儿，让他查查。”

　　易尧在一旁啧嘴感叹：“曹顺真是个靠谱的帮手。他这一个月多少钱工资啊？”

　　“免费童工。”秦落一点没觉得自己说出这话应该感到羞耻。童工不说还免费的！

　　易尧一声叹气，紧接着说：“亏你这么有钱还这么扣！曹顺那孩子也太可怜了吧！”

　　嗯？秦落看了眼易尧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怜？他是替曹顺幻想出了些啥？等会儿你就知道他究竟可不可怜了。

　　还是上次的老式楼房，易尧刚走到曹顺家门口就看到了摆成一排的外卖盒。从数量来说至少是两天的量。屋子里情况估计会更惨烈。

　　秦落毫不客气的拍响了曹顺家的门，隔了得有七八分钟才听到拖鞋声。

　　曹顺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里边睡衣外边裹着被子来开的门。门打开看见秦落和不知名的人连表情都没变的转身躺回自己的被窝。

　　易尧特地屏住呼吸数了数，外卖盒超过了十个，泡面盒更是一排五个摞了三排。比起上次应该是气温更低了，味道相对还算好。

　　曹顺裹着被子闭着眼问秦落：“又来干嘛？有事直接打电话不就行了。”

　　秦落二话不说，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就直接给宗管家打电话：“半个小时后安排人来曹顺这儿做大扫除。过年前我没来都没人给他收拾吗？”

　　“所以我最烦你这一点了，每次来我这儿都要对我的地盘动手脚。”曹顺吐槽归吐槽，最终都还是乖乖的按照秦落的安排老老实实让人进屋打扫。

　　曹顺一看时间都快到中午了，第一件事是先点上外卖再说：“你吃吗？要不我给你和那位朋友来一份。”

　　秦落看了眼易尧的表情，眼神里赤裸裸的嫌弃，坚决不要。即使易尧不认为自己有洁癖，但要他在这吃饭，想都不要想。

　　“OK，我点我自己吃的。”曹顺一眼就明白过来，也不勉强。

　　秦落把画室的名称地址给了曹顺：“帮我查查这个画室的情况，还有近段时间出入这间画室的人员名单。”

　　“好。”曹顺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扔在了一边，“还有事吗？”
　　“你缺钱吗？”秦落突然问。

　　“啊？秦落你傻了吧？”曹顺不知道他又要干嘛，反正秦落一向不太正常。

　　秦落对易尧笑了一下说：“看吧，他这样子像缺钱的人吗？这小子有钱着呢。”

　　“我好穷好穷啊，要不秦落哥哥给我再买栋新楼让我收租玩儿？”虽然只是在开玩笑，易尧也感受到了有钱人的气息。

　　空气中酸涩的味道瞬间变了个味，弥漫着浓厚的地主气息。眼前两人像极了压榨农民劳动力的地主老财。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曹顺以极快的速度裹着被子出现在了门口。门外身穿黄色制服的外面小哥面无表情的送完餐，捏着鼻子飞快跑下楼。

　　曹顺欣喜的打开外卖开始吃起饭来。
　　“查完给我发消息我就先走了。”秦落实在不忍心再待下去，带着易尧迅速离开了。

　　易尧出了大楼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感叹到：“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邋遢了。现在还小，以后长大了铁定找不到女朋友。”

　　秦落哈哈大笑起来，从眼前这样一张酷盖脸说出大妈的词，协调感完全没有。

　　“他游戏里一堆女朋友，就不劳你操心了。”
　　易尧白了秦落一眼，问道：“他多大了，不用读书吗？”
　　“诶，”秦落思考起来，“快满十八岁了吧。具体时间我记不太住，回去问问宗管家就知道了。”

　　“曹顺，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易尧来的时候思考了一路。两人之间看似很亲近，又好像并没有太多联系。每次见秦落联系曹顺也只在有事情需要他的时候，又不属于雇佣关系，着实勾起了易尧的好奇心。

　　秦落叹着气像是回忆着过往，一点一滴的吐露出往事。

　　“得有七八年了吧。我刚见着曹顺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怯生生的不敢见人。”秦落踩下油门，车瞬间飞快的向前移动，“他是我爸在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算是我的弟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啊，不对。曹顺他妈，不是个好东西。”

　　易尧静静地听着秦落讲述那些陈年往事，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并肩坐在冰凉的地上。

　　“我妈还没死，我爸就在外面乱搞。等我妈一死，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曹顺他妈就是其中之一。那女人跟我爸有了孩子之后就想着登堂入室，可是我爸那人除了钱别的根本不在乎。玩儿过的女人多了去了，到头来连谁是谁都记不清楚。我第一次见着曹顺，他被他妈牵着站在我家门口。他妈歇斯底里的吼着，要我爸认她和曹顺，不然就要拉着曹顺同归于尽。”

　　秦落一声轻笑，停了下来问易尧：“你猜我爸怎么着？”
　　易尧猜不到，却也猜到了些结局。

　　“我爸说，你想死就去死，别在这儿破坏我风水。你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渣才能说出的话啊！果不其然，曹顺他妈拉着他撞向了我家大铁门。鲜血直流，我爸连看都没看一眼。后来他妈带着他回去了。”

　　“过了两天，我记得那会儿傍晚了，他妈往我家打了个电话，碰巧我接着了。等我和宗管家去到他家时，曹顺他妈已经死了，曹顺还剩半口气没下去，给救回来了。”

　　秦落说得平静，可是易尧能感受出秦落的愤怒，连带着他按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关节都已经发白。

　　他见过太多残忍的故事，也还是忍不住难受：“后来呢？”

　　秦落冷笑一声接着说：“后来我告诉了我爸，他只说了句是吗，这件事情就被他就此揭过。那时候曹顺还太小，我让宗管家帮忙找了两个保姆负责他的衣食起居，他就在那儿住下了。至于上学是他自己不乐意，我也没勉强。还好他在电脑技术方面有点天分，我就任其发展了。”

　　“怎么不接他跟你一起住？”
　　“一来他不乐意，二来我也不乐意。”
　　……

　　真不愧是兄弟，易尧感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