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司》永洛

2、生死簿 二

　　人间的夜里阴气较重，是鬼使最繁忙的时刻。易尧躺在床上无聊的盯着手里头的记录仪等待着它发出声响。

　　虽说是被罚，偶尔重温一下曾经的岁月也还有点意思。鬼司的日子是挺清闲，每天坐班折腾点报表，监督手底下小弟工作，来来回回也就那点事。

　　易尧忘了当年他是为何要当这鬼司，还不如鬼使的日子潇洒。人间百态，日子过着都要快些，一晃就是几百年。地狱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事那几个人，整天看着腻得慌。

　　手里头的记录仪他都盯了几个小时也没点动静，算了算了，还是睡觉吧。

　　易尧收起记录仪，扯过被子裹着自己开始呼呼大睡。

　　不过既然是惩罚就注定不会让他这么安逸的度过了。

　　易尧刚睡着就被记录仪给嘀醒了。守了半晚没动静，刚睡下半小时就开始响，铁定故意的。

　　易尧看着记录仪上红点的位置很眼熟，一时间没能想起来到底是哪儿，不过不重要。

　　“一瞬千里”，口诀一出易尧身处的环境陡然变化。冷风飕飕的吹，易尧裹紧衣服行走在汇江大桥上。

　　红点显示的位置就是这座桥上，易尧翻出生死薄。

　　孙丹，女，26岁，身高163cm，体重53kg。死亡时间：20X5，12，23，04：21；死亡原因：溺水。照片上是个长头发皮肤偏黑的年轻女子，外貌平凡到让人看完丝毫没有印象。

　　易尧看到了站在大桥栏杆上的孙丹。现在距离她死亡时间不到十分钟，易尧守在白天吹过冷风的桥梁上等着时间到来。

　　指针刚过，孙丹从桥上一跃而下，掉入奔腾的汇江之中。人的生命太脆弱了，掉入河中几分钟就会彻底死亡。
　　易尧倒数着时间，十九八……三二一。

　　勾魂幡在手，河里的魂魄被破牵引着走在易尧身后。各式各样原因选择自杀的人他见过太多，理由他已经不想去问了。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无论什么后果都是无法逃避的。

　　“我、我死、死了吗？”一个胆怯的女声响起。
　　易尧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胆怯的孙丹，说道：“死了。”

　　听到结果后的孙丹明显松了口气，说道：“太好了，我、我总算摆脱了……”

　　一切还要等判官审判之后才有定论。人都以为活着不如意死了就好，殊不知活着犯下的罪孽死后也是要承担后果的。

　　穿过了阴阳结界口，就是地狱的大门。地狱大门在识别了易尧的身份之后自动打开了，这样子牵引着魂魄行走在地狱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老大。”
　　“老大。”
　　……

　　一路上易尧遇到了好几个小弟，见着他都恭敬的打着招呼。人间此时阴气正重，鬼使们都急着送完新勾的魂从判官堂返回人间。

　　“你是……”孙丹欲言又止，眼前之人看起来年纪尚轻，但没想到地位还很高。

　　“有话留着给判官说。”易尧有些不耐烦。

　　判官堂分为三层审判，一层审判由普通主事审判，二层审判由执行主事复核，三层审判则是判官本人亲自审判。

　　大多数魂魄都只需要经历前两层审判就会进入对应的地狱，只有少数十恶不赦或者德高望重的鬼魂才需要判官亲自审判。

　　现在值守的主事易尧不认识，收了勾魂幡就把刚勾的魂递交给了主事。

　　他不喜欢判官堂的作风，一定要鬼魂跪在堂前接受审判。宣读罪行，宣读审判，最后签字画押，形式主义。

　　“走了。”易尧事情做完也没心思留在这里看人审判，打着哈欠回了人间休息处。这一番折腾耗去他个把小时，天都快亮了。

　　得抓紧时间在天亮前补补觉，等会儿天一亮四处吵得慌，觉都睡不好。

　　果然不出他所料，易尧迷迷糊糊刚睡着会儿就被外边汽车声给吵醒了。这个休息处设施齐全床睡着舒服，可就是修在了城市中心隔音效果一点不好。

　　时间才七点，要放在地狱，易尧是无论如何不会在这个点醒过来。而现在他不仅醒了，还没办法接着继续睡。

　　看来今晚得另外寻个地方。

　　世人皆以为鬼使只会在晚上出没，殊不知白天偶尔比晚上更忙。

　　鬼使与鬼的不同之处在于，鬼使可以在日光下自由行动，而鬼不行。尤其是在正午离体的鬼魂需要鬼使立刻实施勾魂，晚了魂魄散了还要进行招魂。

　　易尧瞬移到了地狱人间的结界口，这里会有不少地狱杂役卖早点。鬼使也是要吃东西的，而且都是些稀疏平常的馒头包子面条。

　　吃过早饭易尧仍旧坐在汇江大桥的桥梁上。依旧是寒风凛冽，今日的汇江大桥与昨日天差地别。

　　桥底下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身前是一条明黄色的警戒线。警察还在处理现场，四周都被封了起来，即使这样也抵挡不住人们的好奇心。

　　易尧不用靠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走进了封锁区。正常来说不是将死之人是无法看见他的。当然，也有不少人必须死透了才能见着他。

　　溺水之人大都死状可怖，他看过不少并不感兴趣。

　　“我今早上晨跑，远远看见好像有个人躺在这儿。大桥底下经常有乞丐睡在这儿，我也没太在意。哪知道，跑近了一看，哎呦，竟然是个死人。”向警察讲述发现经过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

　　警察记录下他的口供，对老大爷说：“现在案情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大爷，要是还有线索麻烦您主动跟我们联系。”

　　老大爷正义感爆棚的跟警察同志保证积极配合调查。

　　看了会儿热闹，易尧坐回到了桥梁上。无论孙丹生前遭遇了什么而选择了自杀，她最终的结果都是自杀。警察调查又如何呢？事实总归是事实。

　　易尧的通讯仪中收到一条来自某小弟的回话，说是涵城有一个休息处设施环境都符合他的要求，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鬼使的职责只需要在自己负责的区域范围内待着候命就行，至于在城东还是城西谁管你。这可比当鬼司自由多了，不用朝九晚六打卡上下班。

　　易尧回了消息，按照地图上的点进行了瞬移。身处的环境果然与昨晚睡的地方天差地别。

　　休息处位于城东的别墅区，即使大白天也见不着几个人，自然不用担心吵闹的问题。

　　地狱现在都这么有钱的吗？这装潢怎么跟小区样板间一个模样，难不成照着样板间装的？易尧发自内心的感叹。

　　小弟殷勤的跟在易尧屁股后面，一个劲儿的介绍：“这里是涵城的富豪区，邻居都是有钱人。小区环境幽静，物管负责，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进来。这套房子还是您亲自批钱给买下来的。”

　　“我？什么时候的事？”易尧完全没印象自己什么时候管过休息处的事儿了。

　　小弟回忆着说：“两年前吧，这小区的老板是邓副司勾的魂，当时房价暴跌，您知道后给批的钱，找人帮忙买的。”

　　经他这么一说易尧有点印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还不错，今晚我就住这儿了。”易尧转完一圈，颇为满意。

　　等小弟一走，易尧立刻扑向床。昨晚前前后后就没怎么睡成觉，是时候补回来了。

　　易尧把记录仪被他摆在了枕头边，值守期间总该是要警醒点，免得又被穆时王抓了小辫子。

　　柔软的床像是有魔力，易尧头刚沾上枕头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梦里有人在争吵，他极力想要去劝阻却无可奈何。争吵双方的身形也被一层迷雾笼罩，他就是个旁观者无法进入到争吵之中。

　　嘀——，生死记录仪的声音划破他的睡梦，易尧猛地坐起身来。
　　他放大了记录仪上的定位，位置显示距离他不过五百米之内。

　　易尧以极快的速度套上衣服，按照定位移动过去。红点位置正好在休息处背后的一栋别墅里。

　　易尧来到红点旁边，却没见着任何人。他翻开了生死薄：秦落，男，24岁，身高182cm，体重65kg；死亡时间：——；死亡原因：溺水？？？
　　？？？

　　不光生死薄满是问号，易尧也是满脸问好。
　　秦落？这世界上这么多叫秦落的人？还都给他遇上了？

　　昨天段非跟他说生死薄遇上了十二年一次的自我检查，所以出岔了。今天呢，又是什么原因？

　　“等这事儿完了之后我他么一定抓着段非暴打一顿。一定是故意整老子，而且肯定是老大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吩咐的。”易尧自言自语的抱怨。

　　易尧推开了眼前的一扇门，门后是个室内游泳池。明明在同一个小区，这户人家里还带室内泳池？

　　泳池正中仰躺着一个人，即使带着泳镜易尧也看出来就是秦落。

　　死亡时间一栏空白，易尧也猜不到秦落今天究竟会不会死，他索性躺在躺椅上关注着秦落的一举一动。

　　“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秦落有些虚弱的摘掉泳镜，顺便耍帅的随手一抛落入了水中。

　　易尧转过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没见着有人进来。

　　“我在等你。”秦落已经游到了岸边，手臂趴在泳池壁，抬头望着易尧。

　　“我？”易尧确定没有别的人存在，秦落就是在跟他搭话。

　　秦落眼睛细长，半眯着眼像极了只狐狸，语调懒散的说：“鬼司大人，昨天你忘记了留联系方式。”

　　易尧想，眼前这个秦落应该是个疯子，一心寻死的疯子。

　　秦落见易尧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接着说：“你要再来晚一点我可就淹死了，是不是那样就能经常见到你了呀。”

　　“别。”易尧从躺椅上起身，立刻消失回了休息处。秦落那张狐狸脸他一秒都不想多看，瘆得慌。骇人效果估计和穆时王一样。

　　躺回自己的被窝，易尧才又拿出了记录仪，红点消失恢复了常态。

　　“兴许是错怪了老大和段非，像秦落那样时刻都在作死，也不怪生死薄会出现异常。”易尧找了个合理解释自我安慰后重新开始他没做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