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变》长灯青墨

3、3

　　那事之后，我发现01手上总提着个圆滚滚的东西。

　　明明我两手空空，映照在地上我的影子却不是这样。黄昏之时斜影拉长，最是显著。他静静跟在身后，一直提着那毛骨悚然的东西不放手。我吓出一身冷汗，不想再看他了。

　　最重要的，是别人看不见我影子手里的圆物。

　　同桌略显担忧地看着我：“不要紧吧展熙同学？学习可不是这么学的，你看看，孩子都学出幻觉了，可怜的小家伙。”说着摸上我的额头量体温。

　　我偏头避开，被同桌影子摸头的01也避开。

　　同桌忽然说:“你信吗？”

　　“邪影怪谈？”

　　“影子会吃人。”

　　我捏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没见过。”

　　同桌叹气:“老天，人总是信赖亲眼所见，真见到就完啦!诶，不过说真的，让人相信的最好办法，也只有让他亲眼看见了，虽然我也不信。”

　　我对奇葩同桌的奇葩话免疫了，总之不想回答就一笑而过。被警察找上后，除了傲人的成绩，我的家事也演变成为全校备受关注的焦点，大家看我的目光各有复杂之处。通常我也是一笑而过。

　　原以为说出“妈妈只有你了”的母亲多少也该关注我一下了。可就在事发不久前，她又再婚了。

　　母亲轻拍我的脸颊，泪水滚滚而下：“小熙啊，妈妈一定会幸福的。祝福妈妈吧。”

　　我低垂着脑袋应了一声，抓着那只软热的手贴在脸上，不想让母亲担心，就把表情藏进了额发里。这样的温度感受一次少一次，能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了。早晚都是别人的。

　　母亲嫁给了比她小十七岁的男人。身穿嫁衣步入殿堂的母亲笑颜如花，嫣唇皓齿宛似美神，如果不说她多大，任谁也不会想到她已年过四十，是一个高中生的妈。

　　母亲再次坠入爱河，怀抱着的婴儿粉颊娇软，挽着的男人阳光俊美，我的眼球中，映下母亲幸福的容貌。不知为什么，那眼神扫到我这里，男人诡异的笑容让我生出一种冲动。

　　我一边做题，一边淡声说：“01，再替我办件事。”

　　不久之后，01的右手也多了一个圆滚滚。在老师同学的注视下，我第二次被警察带走了。但似乎并没有我什么事，很快就把我放回来了。

　　我以为事情会像上次那样平息，只是万没想到，突如其来的第三次警方通知，是母亲崩溃吞药的死讯。

　　即将迎来高考生涯，成绩是至关重要的，校方为保护我不让我离校。我拼命冲出校门。“刺啦”一声巨响，一辆横冲而来的白色卡车硬生生停在我眼前咫尺之处。

　　母亲走后，我的人生一片灰暗，成绩一落千丈。而且，不知怎的，双手开始红肿奇痒。手背手心都被我挠破了皮，出了血，但还是无丝毫缓解。

　　去医院找大夫时，我的手已经挠得面目全非了。可惜，却没有一人看得出是什么毛病，开了点药把我打发走了。没办法的我只好每天带手套上课。

　　然而，这种情况却越来越糟了。

　　原以为是皮肤过敏，吃几天药就自然而然恢复。到后来，手心竟然长出了颗肉瘤，一开始有指盖大小，一碰就疼得钻心。我带着手套放任了几天，怎料，它越长越大，一周左右已经把手套顶出了一个明显的球形，流出恶臭的脓水浸湿了掌心。

　　我每晚都被疼得哭醒，终于忍无可忍，用剪刀把这两个恶心的鬼东西咔嚓剪掉了。然而，更奇怪的事，我的影子正在逐日缩小。

　　以前还有意无意跟我交谈的01，不知何时没有了动静。无论我唤他多少次，他都不回应我了。终日贴在脚底，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唯一不变的，是手里永远提着两颗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