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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愧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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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钟晚宁和苏钰坐上马车去了苏府。
马车缓缓地停在苏府门口,钟晚宁握着苏钰的手,再次叮嘱道:
“一会儿抱着你哭的是你的母亲,是你如今唯一的亲人,记住了吗?”
“记住啦。”苏钰立刻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钟晚宁,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好,钰儿真棒。”钟晚宁弯了弯唇,笑着夸奖道。
钟晚宁掀开车帘下车,又转过身扶着苏钰下车。
“钰儿!”苏母看到苏钰眼中瞬间蓄满了泪,直到苏钰下了马车,忙跑上前去,拉住苏钰的手,上下打量。
苏钰显然被吓住了,望向钟晚宁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安。
钟晚宁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苏钰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这是最爱她的母亲,扯开嘴角脸上扬起一抹淡笑,轻声道:“娘亲,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母一把抱住苏钰,忍不住痛哭起来。
从她嫁入苏家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的丈夫以后可能会战死沙场,可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即便当年被贬风陵渡,日子虽然清苦了些,却也一家和睦幸福。
如今苏家的权势越来越大,可他们这几年却聚少离多,父女的关系也越来越僵。
现在苏明死了,即便他被封侯封王又如何?
整个苏家也散了。
苏钰像是感受不到苏母的悲伤一般,被苏母抱着,身体僵硬,眼神越发得无措。
钟晚宁不忍心,开口提醒道:“伯母,我们先进去吧。”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快回家。”苏母松开苏钰,随意擦了擦眼角,拉着苏钰往府中走:“明日你父亲便回来了,太后允我们去城外接你父亲回来。”
“好。”苏钰点了点头,应道。
自从苏钰知道当年钟府的真相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瞬间长大了,即便和苏母在一处,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露出女孩子的娇态,苏母慢慢得也习惯了,所以并未发现苏钰的不同。
苏母自从收到苏明的死讯,每日以泪洗面,今日得知苏钰回来,才稍微提起点精神,但也未与苏钰和钟晚宁聊太久,便疲乏了。
明日还要去迎苏明的棺柩,丧事更是费心费神,想到这些苏母便觉得心神俱疲,整个人也瞬间苍老了许多。
钟晚宁也不想此时苏母与苏钰接触太多,免得发现破绽,那时只怕她更崩溃。
之前朝中众臣不论弹劾得苏明有多凶,苏明的棺柩到长临城外时,他们面上仍是多了许多悲怆。
毕竟这是打败吐谷浑,之前更是平定了北疆之乱,在边关冲阵杀敌,保卫国家疆土的大元帅,功劳甚至高过了之前的秦羡君。
如今人死了,念着的便全是他过去的功。
若人平安活着,估计又是另一番景象。
太后及百官去城外亲自迎接,足以证明太后对苏明的重视。
可人已经没了,再重视又如何?
苏明的丧事办完之后,太后开始论功行赏。
追封苏明为镇国公,本可袭爵,但苏家爵位向来传男不传女,苏家只苏钰一个女儿。
好在苏钰这次也立了不少军功,封为镇军大将军,从二品。
崔云为归得将军,正三品。
温云长为云麾将军,正四品。
......
之前为先帝守陵的徐进冲已回来半年,太后为其女徐紫鸢和崔云的赐婚,待崔云凯旋归来之后,也开始操办起来。
徐进冲守陵前乃是中书令,如今中书令已有旁人,太后虽将徐家与崔家联姻,也算是拉拢了徐家,可也清楚他的为人,便封他做了御史大夫。
他虽古板,却也直言敢谏,太后很是欣赏。
徐进冲确是有才之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得晟颜卿重用,只是固执了些,只认晟颜卿一人。
如今晟颜卿已经驾崩,他更是为其守陵三年,再次回朝,或是要另侍他主?
徐进冲嫁女,不少人猜测,他已投靠了太后。
毕竟现在谁人不知,崔家嫡子崔云因得太后赏识,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徐进冲与崔家联姻,便也是与崔家绑到了一起,荣辱相担。
崔云和徐紫鸢的婚事定在了八月八日,大吉。
崔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崔家嫡子的婚事,规模自不用说,比当初秦泛和楚兰舟的婚事,也过之而犹不及。
这算是秦泛和楚兰舟第三次参加别人的婚礼,第一次尚是当年借住在将军府的周顺,第二次是周华,说来都是太后的姐妹。
不过那时都是女方出嫁,观成婚礼倒是头一遭。
崔云头戴礼帽,一身红衣,或许是因为多了沙场上的历练,倒不是之前那般文质彬彬,却也气度不凡,在喜服的衬托下,更显得俊美。
崔云终于成亲了。
秦泛笑得比崔云还要开心。
想当初她因着崔云对楚兰舟的心思,可是醋了不少。
虽然崔云举止向来有礼,甚至未对楚兰舟严明心意,可秦泛猜测到了,仍觉得心里膈应。
如今却是完全没有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顾泽溪从得知崔云要成婚的那日,便有些心不在焉。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情系崔云,便是秦逸也误会了。
当年秦逸去吐谷浑保护顾泽溪之前,崔云与顾泽溪便走得近,关系非比寻常。
那时她浑不在意,可如今却不同。
尤其在她逐渐认清自己对顾泽溪的感情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唯恐做了什么让顾泽溪不高兴的事,她便要与她分开。
秦逸自小便没了父母,才会在年幼时受了秦泛一点恩惠,便用一生来报答。
她往常独来独往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一个人来去自如,自由自在。
可一旦尝过了有人陪伴的滋味,便不想再回到以前一个人的日子。
太过清冷了。
可这段时间,她总觉得顾泽溪有点怪怪的,有时对她热情,有时又过于冷淡。
她原以为是泛兰舟的事让她烦心,可钟晚宁回来后,她面对她时仍是躲闪不定。
更是时常望着她发呆,眼神中透着挣扎。
秦逸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她。
如今在两人的喜堂上,顾泽溪又走神了。
“泽熙?”秦逸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给顾泽溪,小心翼翼地望向她。
“嗯?怎么啦?”顾泽溪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眼神却依旧呆呆的,望向秦逸时,脸上虽然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不是家里出了事?”秦逸猜测道。
以往顾泽溪时常会请她去她家里,可这一个多月,却再未带她回去过一次。
秦逸本不是喜欢思考这些琐事的人,可偏偏和顾泽溪在一起后,不自觉地去考虑。
她现在出去做任务时,也极爱护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惜命了。
她在慢慢规划她与顾泽溪的未来。
所以,若是她家中出了什么事,她也想与她一起分担。
“没...”顾泽溪摇了摇头,本不想告诉她,可看到她认真的模样,也不想骗她:“义父最近身体不大好。”
“医师怎么说?”怪不得这段时间,顾泽溪不带她回家了,秦逸有些理解。
“义父年轻时身体落了疾,年岁大了愈发严重,医师说没多少时间了。”顾泽溪低着头,整个人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这方面她向来看得开,让她痛苦的不是义父的病,而是他对她的期待。
这么多年义父心里一直有个遗憾,便是没看到她成家。
虽然她一直说过,这辈子她不会成亲,可义父却总以为她是在说玩笑话,不过却从来也不逼她。
慢慢得她以为义父是接受了。
可随着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只能躺在病床上,他心里的那些遗憾又冒出来了。
义父一生无子,所以对于孩子的执念很深,总希望她能嫁人生子,若是不想嫁人,招个赘婿也可以,但一定要生个孩子。
顾泽溪年轻时尚能反驳几句,可也不知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还是看着义父年迈的身体,慢慢变得心软了,反驳的话竟也说不出口了。
有时甚至觉得,成婚生个孩子或许也挺好的。
但每当她产生这个念头时,脑中总会浮现秦逸的脸,秦逸的笑。
她很爱秦逸,很爱很爱。
可她也不忍心让义父的期待落空。
尤其是那双混沌的双眼说起她以后的孩子时,眼中露出的期待和光亮。
她的心里更愧疚了。
对秦逸,也是对义父。
顾泽溪甚至觉得,若是当初她没和秦逸在一起就好了,那她就不会陷入如今的纠结。
她只要委屈一下自己,满足义父死前的愿望便好。
可她现在有了秦逸。
秦逸对她很好很好很好。
好到她产生这种念头,都觉得自己该死。
可她控制不住。
“那你以后多抽些时间陪陪义父。”秦逸对旁人的生死并不在意,即便这个人是顾泽溪的义父。
“嗯。”顾泽溪点了点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脸上扯出一抹笑,望着秦逸道:“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秦逸也从桌上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口,也跟着点头道。
的确不错。
观礼结束后,众人落席。
顾泽溪的朋友很多,尤其秦泛入朝之后,不少达官显贵们更是主动与她结交,她自是分得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即便如此,这么多年,她交到的真心朋友也不在少数。
至少她所在的桌席都是与她深交的人。
秦逸不爱说话,顾泽溪却总是与人相谈甚欢。
或许是平日里玩笑惯了,今日又是崔云的大喜之日,席上有人又催促顾泽溪什么时候办好事。
毕竟当年顾泽溪和崔云的关系,让他们误会了许久,也常打趣他们两人。
今日其中一个主角成婚了,另外一个呢?
顾泽溪这次却不像以往,立刻驳了回去,反而沉下脸来。
席间气氛怪怪的,有人瞧出不对,立刻将话题扯了过去。
也怪他们,这些玩笑之前能开,现在能一样吗?
几人的眼神时不时地偷偷瞥向秦逸。
这个人从落座开始便未说一句,却时不时地为顾泽溪夹菜,盛汤,动作自然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
刚刚还那般打趣顾泽溪,真是该死。
秦逸却仿若未闻一般,安心地为顾泽溪布菜。
她信顾泽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