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配：我是来还债的》刘以沫

6、捡回家（一）

　　早晨。

　　顶楼的最大一间病房。豪华得像顶级套房。

　　柔软的白床上，秦倩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她嫩葱一样的白指点着遥控器，慵懒地像只猫。

　　浴室门打开，带着一身水汽，刻意大敞着浴袍的男人走过来。唇角勾着邪魅的笑，一把搂过了秦倩盈盈一握的纤腰。美人惊呼了一下，脸色无奈。似乎颇为不愿，然而眼角露出隐晦的欣喜。

　　“明厅，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左明厅看着怀里撒娇的小女人。

　　“怎么？你想出院？不陪我了么？“他想一只大狼狗一样委屈。语气里的宠溺遮掩不住。

　　秦倩挣脱他。“少来这套。“

　　她撩开被子，一双修长的美腿露了出来。看得左明厅眼神一暗。她仿若未觉，甚至起身踱步。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放弃事业。如今我缺席那么久。剧组里的人还不得翻天。指不定怎么骂我。“

　　“他们敢！“左明厅冷哼一声。又把秦倩搂到怀里。“有我在，不会的。“

　　“你不许出手。“秦倩回身抱住他。“事业上我要自己来。“

　　左明厅无奈。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是他的小野猫啊。倔强得让人头疼，却又那么勾人。

　　“好好好。“他无奈地道。

　　其实他一直想说，女孩子也不需要那么独立自强，软糯一点也很可爱。然而他的女人，就是那么特别。殊不知，她越这样，他越想宠着她。希望她能依赖自己那么一点点。能有片刻接受他的守护。

　　手机好巧不巧地响了。

　　左明厅脸色有些黑沉。他和倩倩的珍贵的温存时光被打扰了。

　　“喂。“他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左总，那个，之前合作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您能不能……“电话里里传出了有点发抖的声音，听出来是秘书小林。似乎已经快哭出来了。

　　不多废话，左明厅不耐烦地打断她：“乔源呢？“

　　“源……源儿姐说来找您，您，您没见到她么？“

　　小林被吓得磕磕巴巴。之前源姐说去找大老板。明明用不了多少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消息。她耐不住了，对方给的时间限制十分紧迫。她不得不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打了左总电话。

　　左明厅眯起眼。找他？

　　“她什么时候出发的？“

　　“七点就去了。“

　　秦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带着疑惑。

　　这个女人又作什么妖？

　　秦倩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乔源陷害她让她陪了那个老男人。她还没复仇呢。现在她又自己来了医院？

　　还呆了那么久，没来找他们？

　　“宿主，宿主……“系统继续叫唤。“经鉴定此人物没有任何信息。是炮灰中的炮灰。宿主不需要管。别忘了任务……“

　　乔源握紧拳头。“不管怎么说我都撞了人家。“她不再犹豫，推开了门。

　　那是一间单独的病房。此时病床上空无一人。白色的病房干净得仿佛圣地一般，除了乔源的高跟鞋突兀的响声，就是持久的静谧。

　　窗前放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人。

　　细碎的刘海安然覆在额前，男子精致绝伦的面容俊美得惊人。笔挺的鼻梁下是淡色的薄唇。他微微垂着眼帘，睫毛舒展从容。

　　宽松的病服下可见消瘦的身材，清隽秀骨。贵气浑然天成。

　　原来流浪汉大叔不是大叔。胡子剃了竟这般好看。

　　明明应该是让人欣赏的完美画卷。乔源却忍不住地感觉压抑。

　　是的，压抑。

　　每走近一分，就越觉得他面无表情的面容下藏着的情感。冰冷，失落。压抑。仿佛是粘稠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孤身一人面向绝壁。

　　整个世界都是完整的，而他是多余的一部分残缺。

　　乔源感觉不对。陌生的情绪侵入她的心扉。她感觉仿佛自己身在海底。而海面的光遥不可及……

　　“q 宝！“她下意识地后退。“这是怎么回事？“

　　犹豫强行脱离那种情绪，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运动了很久。不堪重负，忍不住地发抖。

　　“这是情绪共享！“系统的声音从冷冰冰的机械化难得出现点人性。似乎很激动：“宿主这个人有古怪！请速速远离！“

　　情绪共享？她调动自己的脑细胞猜测。刚刚是他的感觉？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乔源一时间神色难辨。

　　苦笑了一下，原因其实很好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在她进来以后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什么他似乎像一个假人一样。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想起那份报告，乔源手足冰冷。

　　她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见过……这么惨的。

　　『他是盲人。还是聋哑人。

　　不仅如此，从小腿以下没有知觉。』

　　基本上就是彻彻底底的废人。简直可怕。没有声音，没有光，还无法说话。

　　乔源无法想象这该是什么感受。

　　“宿主……“

　　“我知道。“乔源打断他。企图平复乱糟糟的心绪。

　　“我解决完事故。就走。你，能不能帮我隔绝那什么情绪共享？“

　　“没问题。虽然不知道这种高端科技为什么会出现在任务世界，但是本系统毕竟是最新……“

　　“憋哔哔。“乔源无情地打断他。

　　q 宝打广告再次失败。它沉默地解决了共享问题。并乖乖地发出成功的提示音。

　　乔源才走上前。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明知道他没有任何地感觉。还是在对上他空洞茫然的眸子时放轻了呼吸。

　　长睫下的瞳眸实在是一片灰暗。竟然还有一种丧心病狂的残弱美感。

　　乔源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赶紧转移注意力，悄悄地碰了碰他规整地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

　　效果立竿见影。

　　那只好看的手瞬间握紧了扶手柄边缘的圆形轮廓，他眨了眨眼。眉头皱了一下。仿佛方才的假人一瞬间活了。本来安静的睫毛微微发颤。

　　乔源看着他似乎有一点被惊吓到。但也只是一潭死水轻微起了一些涟漪。瞬间又恢复平静。

　　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

　　这人知道有人，却一点交流的兴趣都没有。

　　她想了想，旁边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她一点点地用笔扎出了小洞。费了好大的劲。才写出简单的一句话：

　　『 你好，我，乔源。』

　　她拿着纸碰碰他的手，男子缓缓转头。眉目清冷。看上去兴致缺缺。

　　乔源又拿纸碰他。

　　他抿起唇，脸上闪现出一丝不耐。他缓缓抬手，抓住了纸的一角。扯了过去。

　　乔源还没来的及高兴。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纸摸索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令一只手……

　　“撕啦！“

　　“哎，你别撕啊！“乔源惊呼，她一把握住了他骨质凸出的手腕。

　　男子懒散地挣动了一下。随即就放松下来。任她固执地抓住。只不过眉头微皱。偏过头去。

　　这人是破坏狂么。给他纸就要撕。

　　乔源一脸黑线地强制性握住他的手指，不顾男子冒着寒气，越皱越深的眉头。逼他摸索着纸上的字。

　　凸起的字迹让男子眉目有些怔松，他有些茫然地摸索着。渐渐主动，乔源松来他。他自己也能摸索下去。

　　男子似乎有些走神，纸掉在地上。似乎是什么让他震惊。

　　乔源有些好奇，她捡起纸。看了看，不就一个问好，再加上她的名字嘛。

　　她抬起头，看向男子的脸。他脸上闪现过一丝古怪和厌恶。

　　乔源有点凉。这个神色，她特别熟悉。

　　那是她的恶毒败露以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

　　“q 宝，这位不是我债主吧？“

　　“宿主，此人早已鉴定过。是书中无名无姓的炮灰。请宿主不要质疑本系统的智商。“

　　乔源：……

　　他的神色一闪而逝。乔源都在怀疑是不是错觉。

　　她又花费一番功夫写了点字。

　　男子似乎对于交流并不抵触。但是又显而易见地对她表示了冷漠与厌恶。

　　『我是撞你的车主。可以要赔偿』

　　这回男子花了长一点的时间。看着他指尖在纸上缓缓划过。纤长的手指白皙而指骨分明，好看得晃眼。

　　乔源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一直等下去。

　　“请宿主保持理智。莫要被美色所误。”

　　乔源默默腹诽系统。倒也开始专注地看着他拿着自己给的笔写什么。

　　写好后，她接过来。

　　『随你。』

　　乔源愣了。

　　她看向男人，他神色淡淡。靠着轮椅。

　　他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吧。基本上就是废人。

　　可是他什么都不要。

　　完全绝望了？

　　想到他之前一副狼狈的样子，乔源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写到。

　　『你的家里人呢？』

　　她屏住呼吸，看着男子垂头，缓缓地读。半晌，他神色不变。依旧淡淡地。但是乔源心塞地发现他捏紧了手中的笔。

　　这回男子写得力透纸背。

　　『我没有。』

　　乔源看着纸上有些歪扭的字。再一次傻眼：……

　　果然，他家庭有问题。

　　这个人迷雾重重。莫名其妙地伤残，毫无原因的瘫痪。

　　大概也就二十几岁。如此年轻。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弄成这个样子？

　　“宿主，此人有古怪。“

　　系统突然响起。

　　“q 宝，你什么意思？“

　　下一秒。乔源就出现在了空间里。半空中出现了肥肥的企鹅。严肃地踱步。

　　“宿主，方才的情绪共享。说实话，是高科技的杰作。甚至本系统都查不出源头。“

　　乔源坐直身体。

　　“你刚还不是说人家是炮灰么？“

　　“鉴定有误。“q 宝脸不红心不跳。

　　“此人就算是炮灰，也不是简单的炮灰。“

　　乔源心事重重地回到现实。q 宝给的建议是远离这个炮灰。

　　身带莫名其妙的高科技。那个什么情绪共享。不管是他授意，还是另有其人设置的。这样一个看不透，没有家世。毫无背景的人。乔源混迹商场这个尔虞我诈的修罗场那么久，深知人心的险恶可怕。而和一个看不透底细的人相处。一个任何底牌都没有露出来的人。那就是赌命，随时都要准备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结局。

　　但是，擅自将这些规则套用在这个人身上……病服将他的肤色衬托得更为白皙，干净。清瘦仿佛山巅的翠竹。出尘，淡然。

　　乔源没管系统的警告。她不知不觉地冲动之下。写给他一行字。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人很明显地感到了倦怠。此时神色很冰冷。乔源还是怂怂地将纸塞到他怀里。

　　他冷硬地低头。用手触摸，有点急躁。

　　然后指尖就停了下来。他抿紧唇。沉默良久。

　　乔源察言观色。觉得此刻如果他的眼睛有光。肯定是透着满眼的拒绝。

　　就在她要失望地抽回纸时。那人拿着纸的手一紧。缓慢地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乔源等着他写好。看他往后靠着椅背。闭上了无神的双目。知道他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此刻就是拒绝。也有驱赶的意思。

　　乔源不知道为何莫名有种：”朕乏了，你且退下。”的既视感。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他毫无反应的冷淡神色，竟越发笑得开怀。

　　女子映着上午暖暖的阳光。金色在白瓷般的脸颊流淌。红唇咧开，露出贝齿。那一刻不复从前的冷艳与伪装。她像是终于暴露了二十七岁的青年鲜活乐观本性。

　　那一刻，从走廊上经过的左明厅眼底闪过了惊艳。映出了半蹲在地上的女子抬头看着谁，笑得春暖花开。

　　只一瞬，他们就经过了病房。步履不停。但仿佛那一幕被刻在心底。

　　”怎么了？”秦倩看着他心不在焉，抱着他的手臂抬头问道。

　　左明厅摇摇头。”没事。”

　　乔源好不容易笑完了。看着那个二十几岁左右的青年似乎已经睡着。俊美无铸的侧颜烙下一层抹不去的忧郁。

　　拿在手里的纸似乎已经被她忘却。乔源这才低头看到。上面的字迹清隽挺拔。好看得同他的人一样。

　　『傅北』

　　哦。傅北。

　　乔源站起身。她腿蹲久了有些力软筋麻。导致她跌撞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

　　明知道前面是你的世界，一望无际黑暗。粘稠的绝望拉着人坠入无间深渊。

　　背后是我一直渴望的世界。阳光明媚，水波温柔。每一个明天带着未来的希望。

　　而我选择向前。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无法做到就这样转身，回头。一步不停地潇洒走人。仿佛有什么驱使着她。

　　就像她看见往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和他。

　　往后是花香灿烂，阳光明媚，和世界。

　　而她选择往前。

　　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