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李漠》物生稀

39、第 39 章

　　“抓你的人是谁？”却是阿牛问出了声。

　　“是，二皇子。”

　　哗，气氛陡然转冷，李漠觉得有一股冷风吹进骨头里，霎时冻的他打了一个哆嗦。

　　李漠：“他抓你做什么？”

　　“抓我，是为了威胁祁葑背叛他的将军。”韫清眼睛一闭，脸上痛苦不堪。

　　祁葑，便是牌位上的名字，韫清的夫君，纪凌坤的副官。

　　李漠觉得有一只手攥住了心脏，憋的他心疼，他不敢看不远处阿牛的神情，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所以，你夫君照做了？”李漠问。

　　韫清：“不，他从未背叛。”

　　“那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不便，根本逃不了，二皇子对我的监管开始放松，也不避讳在我跟前讨论一些事情，我亲耳听见，有人来给二皇子送信说祁葑和将军全死在了战场上。”

　　“可如果没有背叛，他们又怎么会死？”李漠步步紧逼。

　　“他没有背叛，将军也没有死，死的是他，是他和将军的几位下属一起用性命保住了将军。”

　　“你说什么？” 阿牛蓦地向前一步，从喉咙缝里挤出的声音令人发颤胆寒。

　　韫清被阿牛忽然爆发的气势吓了一跳，眼睛直愣愣盯着阿牛，手打着哆嗦，“你，怎么了？”

　　李漠叹了口气，抱着思安站起身来到阿牛身边，用空着的一只手拍了拍阿牛紧绷的脊背。“阿牛哥，放松，听听韫清哥怎么说。”

　　过了许久，阿牛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眼中的暴戾散去了大半，可往日里刚硬坚强的双手却似乎开始颤抖，李漠一震，他在害怕……

　　转头看向韫清，李漠声音温润了不少，“韫清哥，如果我没猜错，你口中他从未背叛过的那位将军，就是阿牛。”

　　韫清眼睛骤缩，仿佛被吓到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后退，怎么会？怎么会？命运怎能如此弄人。

　　可是片刻后，韫清忽然不动了，他望着碎成几片的牌位，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嘴张的很大，笑的来不及喘一口气，笑着笑着，眼睛里却有东西留下来，那是汹涌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原来，这才是造化弄人啊！原来，他救了他的将军，他的将军又救了他的妻儿，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巧。”韫清开始大喊大叫，谁也无法看清他到底在笑着还是在哭。

　　思安看着这一幕被吓得瞪大眼睛，双手无助的向自己阿姆伸去，可他阿姆已然无法顾得上他。

　　李漠把思安交给闻声赶来看情况的六伽，嘱咐六伽不准告诉其他大人，然后让他们离开了。

　　看着一室混乱，李漠不知道该去安慰奔溃的韫清，还是该去陪伴僵硬如石的阿牛，想了片刻，他还是走向阿牛身边，拉起他的俩只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

　　“韫清哥，你看，我们俩家都各自救了对方，不管是恩也好，过也好，都已经过去了，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思安就是我的儿子，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对他的。

　　韫清回了些神，茫然道：“思安，思安……”

　　李漠：“思安很好，我让六伽带他去玩了。”

　　韫清像是终于用光了力气，头伏在牌位上，呜呜的哭起来。

　　等他完全平静后，李漠才又出声，“韫清哥，有些伤疤既然又敞开了，那倒不如一次让他敞个彻底，然后剜去其中再也无法治愈的腐肉，虽然很痛很痛，但只要这次痊愈了，它就再也无法伤害你了。”

　　韫清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阿牛，喃喃道：“原来你就是那位将军。”

　　李漠：“韫清哥，你是怎么知道那位将军没死的，这件事好像连二皇子都不知道呢！”

　　韫清凄然一笑，“那是因为，送将军到千里之外的那位阿伯，曾是他阿爹的贴身仆侍，他阿爹死后，那位阿伯就一直暗中跟着他，保护他，到最后，却保护了其他人，而没能护得了他。”

　　李漠：“怎么回事？”

　　韫清：“阿伯把将军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去找我了，那时我可能没有了利用价值，也挺着一个大肚子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就放了我，可原来的房子早被人占了，我身无分文倒在一条臭水沟旁，又恰逢临产，这个时候没人愿意沾染我这个麻烦，我一个人拼了全力生出思安，却没想到发生了大出血，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可真是万幸，阿伯终于赶来，扛起我把我送至医馆，救了我一条性命。”

　　只有经历过绝望，才能知道绝望到底是什么？同样，只有经历过绝望，才能理解对面的那个人他的绝望。此时此刻，李漠仿佛感同身受。

　　“我被救过来之后，阿伯递给我一封信，是他写的，他告诉我，他不能背叛他的将军，他即使是死，也绝不会背叛他的将军。”韫清声音颤抖的像下一刻就要散成一堆，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字来。

　　“是呀！他赌上他自己的性命，去骗了二皇子，他说他希望将军能活，我也能活，所以，他去死了，他死的时候，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阿牛成功把手心掐出了血，血液一滴又一滴汇聚在地上，溅红了阿牛新换的灰白布衣。

　　这次李漠却没有说他，李漠哗哗流着眼泪，自己的手心也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可是你怎么成了流民？”李漠边哽咽，边问道。

　　“呵！因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阿伯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给我治病呢？他让大夫先救我，可救好了我，我们却拿不出银子，于是我们就被驱赶出来，阿伯他，他为了护住我和思安，极力抵挡那几个身强力壮的药童，一个不查就……一个不查，头撞到了青石地板上，他本也年老体弱，这一撞，就丢了性命。”韫清边说，边攥着手里碎裂的木牌位，锋利的断裂处割的他掌心鲜血淋漓。

　　这下可好，在场的三个人，全部都在掌心留下了疤。

　　“那时候正值寒冬冷冽，我实在没有办法，埋掉阿伯后，就混入一大批人因为活不下去举家迁徙的流民中，长途跋涉来到北郡县，随后就遇到了你们。”

　　“唉！” 李漠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今日阿牛路过韫清住的小院时，忽然听见院里传来呜咽声，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担忧之下他使力破开门，就看见了那块异常显眼的牌位。

　　从发现韫清竟然在祭拜那个奸诈的背叛之人时无法抑制的愤怒，到清楚一切后内心剧烈的痛苦后悔，没有人能知道阿牛此刻到底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去看那个牌位，去看牌位旁跪的那个人。

　　阿牛忽然站起身，把沉思中的李漠吓了一跳，“阿牛哥!”

　　阿牛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那个碎裂的牌位跟前，然后，重重的跪了下去。

　　韫清和李漠同时叫喊出声。

　　“阿牛!”

　　“阿牛哥!”

　　阿牛像没听到一般，伏下身，将头重重磕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震的地板都开始颤抖。

　　李漠强忍着自己没去扶，他知道阿牛需要发泄。

　　反倒是韫清，他哭着求阿牛不必如此，如果说刚刚还对夫君保护将军而死有所怨言的话，在此刻，他彻底明白了夫君为何要做出那样的选择，只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值得。

　　“将军，祁葑他为你而死，是他的荣耀，也是我的荣耀，我们永远感激你。”韫清见阻止不了阿牛，也跟着在地上磕起来，俩个人似乎在比赛谁磕的大声一样，一次比一次用力，眼看着木板被震的通天响，李漠再也忍不了了。

　　“都给我停下来。”

　　俩个人仿佛忽然从执念中脱离出来，机械般的磕头动作应声而止。

　　李漠：“好了，既然误会都已解开，你们也都给对方道了歉，那就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韫清哥，是我们对不起你，让你受那么多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最亲的家人了。”随即李漠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着脸一笑，“韫清哥，这个家现在除了我和阿牛，就剩你一个顶梁柱了，你得好好活着，我们需要你。”

　　头脑混乱中的韫清又怎能听出李漠的话外之意。韫清点了点头，就像用了一个生死的来回。

　　韫清的脸已经不能看了，额头磕破了，正流着血，眼睛肿的几乎要睁不开，皮肤哭的皱巴巴的，很是难看。而李漠和阿牛也好不了多少。

　　最终，三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便止不住了，三个人笑作一团，根本停不下来，笑的最恐怖的是阿牛，平日里冷峻的脸换上此刻扭曲至极的笑脸，直把李漠和韫清吓得抱作一团，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李漠邪恶的想，阿牛平时那么喜欢冷着脸，是否是因为知道自己笑起来太难看。李漠瑟缩了下肩膀，看来以后还是要提醒他，你冷着脸的时候最好看。

　　在一番又哭又笑的疯狂中，那块被打碎又被拼了个大概的牌位静静躺在地上，李漠不经意撇了一眼，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大字：‘先夫祁公讳三君生西之莲位’。

　　“漠漠，阿牛，快来，看看合不合身。”是如夫人的声音。“我说你们俩也真是的，自己说的今日就要成亲，可又什么都不管，叫了几次也不应答，真把我们当下人了？

　　三个人慌张抹了抹眼泪，李漠赶紧答道：“哎，知道了，马上就来。”怕是刚刚他们太激动，根本没听见有人来叫。

　　各自浸湿了一块手帕擦净身上的泪痕血迹。阿牛看着李漠手掌心血淋淋的掐痕，眉头皱的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李漠已经注意到他正看着自己，但此刻也没心思再去安慰他。

　　衣服上的血迹太明显，俩个人遮遮掩掩遁去，韫清找了个理由躲在房里没出来，他那张脸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正常。

　　阿牛和李漠是在俩间房换衣服的，毕竟也算是成亲典礼，总要把最惊艳的那一刻留在拜堂时。

　　李漠换好衣服后坐在床沿，他没有很开心的去铜镜前看看自己穿喜服的模样，就只是那么坐着，眼睛呆呆的望着窗柩上那个大红囍字。

　　下次再见，就要到战场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