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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苏掌柜离开的时候李漠出去相送,临近门口,李漠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在都城可曾听过二皇子的事。”

      苏掌柜大吃一惊,连忙把他拉在角落,“你怎会有此一问”

      “阿叔,你别管其他的,只要告诉我,有没有二皇子的什么消息。”

      “漠哥儿,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做任何傻事。”苏掌柜担忧回道。

      “扑哧……阿叔,你想哪去了,我只是好奇打听一下而已,听说那位皇子战功显赫,是下一任皇帝的内定之人呢!”

      “你这孩子,别瞎说,二皇子早在年初就已经被皇帝幽禁起来了,被幽禁的皇子想再出来,谈何容易。”

      李漠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他怎么惹到皇帝了?”

      “唉,还不是去年的难民迁徙一事,刚开始皇帝以为灾情并不严重没当回事,就把这事交给了风头正盛的二皇子处理,没曾想难民都已经被饿到大片大片的死去,却依然没有任何官府开仓放粮,二皇子非但不作处理,更是瞒而不报,最终导致发生多起暴乱、杀人事件,皇帝得知后震怒,将二皇子骂的狗血淋头,最后把他幽禁在皇子院里,这二皇子本就不是皇帝最喜爱的儿子,也就是说,二皇子这杆旗帜已经落幕了……”

      怪不得今年自正月后,李漠再没遇见过灾民,应当是救济粮终于下发,难民们有了活路,各自回乡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以后不要再提起二皇子了,虽然咱们这是穷乡僻野,但祸从口出总归是有些道理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小心阿婶埋怨您,对了,这是我春天又淋的新醋,您给阿婶带回去俩坛。” 李漠拿过一个大布包递给苏掌柜,“除了这醋我也没什么能赠与你的,还能让阿婶吃个新鲜。”

      说起来也算是李漠运气好,一场大火将窑洞里所有物事化为灰烬,却独独留下暗窑里存放的半缸醋坯,春天的时候李漠趁着天气还未转热,又淋了不少醋出来。

      苏掌柜没再跟李漠客气,一手接过布包,“算你这个小团子有良心。那我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对了阿叔,当日你酒楼的几个小二帮了我大忙,你回去多犒劳一下他们,账目算我的。”李漠忽然想起这事,着急说道。

      “放心吧!你阿叔一定会好好奖赏他们一番的”,远去的马车传来回声。

      注视着苏掌柜远去,李漠渐渐收了笑,二皇子落幕了,那么阿牛暂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李漠轻轻舒了一口气,缓解了内心部分担忧。

      等马车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李漠转身回了院子,也不知道夹在布包里那几十张银票苏掌柜看见了没?关系虽好,但该有的礼节却一点都不能少。

      阿牛坐在院里新打的一口井旁,正洗着葡萄,他看李漠爱吃,就想着多洗几串,要是洗干净的没有了,那个孩子肯定不管上面有没有泥巴,直接就能塞入嘴里。

      “阿牛哥!”

      阿牛抬头,就见哥儿站在大门的台阶上,阳光从他背后撒下,衬托的哥儿那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的身躯愈发温和可人。

      “阿牛哥,” 哥儿张开手,“我累了”,眼波氤氲流转,声音黏糯发哑,自去年伤了嗓子,李漠的声音就一直没恢复过。

      阿牛勾起嘴角,将平日里冷硬的面容硬生生散去,李漠目视着他被阳光照耀而显得极其温暖的眼睛,忽觉血气上涌,这个人,何止用英俊二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阿牛站起身,在布衣上擦干手,朝李漠走来。

      李漠扑哧一笑,“你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大将军。”

      阿牛走到李漠跟前转身蹲下来,李漠乖顺的趴上去,这方肩膀,真的让人很安心。“阿牛哥,我跟你开玩笑的,在我心里,你是最伟岸,最英勇的人。”

      “嗯,我知道。”

      “阿牛哥,你知道我刚刚问苏掌柜什么了吗?”

      “什么?”

      “我问他二皇子的事了。”

      阿牛脚步一顿,背着李漠的双手紧了紧,但不肖片刻又恢复正常,“哦问出了什么。”

      正开心的李漠丝毫没察觉出异样,依旧兴奋不已,但他好歹知道这事不可大肆声张,于是压低声音,“二皇子被皇帝幽禁起来了,阿叔说他以后再想出来很难。所以,只要他失势了,你是不是就安全多了”

      阿牛:“嗯。”

      李漠:“我就知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做那么多坏事,哼!”

      背上的李漠并未看见阿牛的脸色,那是一种纠结,痛苦,犹豫,亦或是恐惧……

      阿牛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事实。

      要不要告诉他,谋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自己,是自己暗中鼓动灾民叛乱,是自己一步一步亲手将二皇子送入那牢笼……

      可是,他该怎么说?

      是说你与阿姆在那几天所遭受的所有罪过都是我造成的?

      是说我也没想到事情完全超出预料,那些人恰好会趁此机会暗害我吗?

      是说我明明严防死守,还是被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洒了燃料,差点把阿姆烧死在窑洞里吗?

      还是说我根本没料到你为了我扭了脚,哑了嗓子,伤了身体吗?

      他太懊悔了,他太难过了,他也太心疼了,心疼到,根本不敢说一句,是我的原因……

      没有在一开始选择让李漠知道,此时此刻,他已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李漠一无所知,他趴在阿牛背上,笑的无比安心。只要阿牛永远不开口,他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这事能跟阿牛扯上关系。

      “阿牛哥,你说苏掌柜是直接回家了还是去看纪公子了?”

      “不知道。”

      李漠:“是不是又到了和纪公子一起吃饭的日子了?咱们这次过去做点什么菜好呢?”

      阿牛:“都可以,他不挑食。”

      “唉!你可真是块木头。”李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阿牛沉默,他知道李漠还有话说。

      “阿牛哥,你说纪公子他姓纪,你也姓纪,他从都城来,你也从都城来,你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啊?”李漠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是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阿牛慢悠悠将李漠放在椅子上,而后自己寻了另一张椅子搬来跟李漠靠在一起,“他是我本家兄弟。”

      ……
      ……

      李漠:“你们关系好吗?”

      阿牛:“还行。”

      李漠:“你什么时候知道你们是兄弟的”

      阿牛:“在县衙第一次见面时”。

      ……

      ……

      空气里寂静了半晌,还是李漠先出声,“你不觉得你应该向我解释什么吗?”

      阿牛看向他,眼睛清澈不留一丝杂垢,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解释什么?

      李漠脑袋嗡嗡炸开,“纪凌坤,你丫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阿牛:“你没问。”

      “我没问,我没问,我……你就不能主动告诉我吗?你知道我为了报恩给他送出去多少东西?你知道为了报恩咱俩每个月上他家陪他吃饭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要忍受他那么诡异的性格我都快憋出内伤了?合着这半年,你俩是合起伙来欺负我,纪凌坤,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李漠快被气死了,当初自己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上门感谢纪渊,带了无数山珍珠宝,说了无数感恩之话,浪费了无数精美食材,免费为酒楼送出了好几道私家大餐。

      那个天杀的纪渊,肯定早知道阿牛的身份,可他不但不告诉自己,还装可怜说自己在这陌生的地方无人陪,孤苦无依,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李漠一来怀有感恩之心,二来确实觉得纪渊这种美公子诉起苦来楚楚可怜的样子挺让人心疼。所以并未多加思考就同意了纪渊每月一起吃一顿饭的请求。刚开始几次,李漠甚至把这位救命恩人带回了家。到后来实在怕纪渊在阿姆面前暴露真实性格而吓到阿姆,所以只能跟阿牛俩人主动去纪渊家一起吃饭。

      从此,李漠的苦日子就开始了,那纪渊真真是个怪胎,他会在人前装的礼貌谦逊,一副翩翩公子羽扇纶巾的良好少年模样,可一旦旁边只剩李漠一人,他会立刻变成第一次见到李漠时那副阴阳怪气的可恶样子,端着冷冰冰的脸,指使李漠端茶倒水,摆桌布菜,使唤起李漠来毫不手软。李漠作为一个报恩者,除了偶尔并不坚决的反驳,都是尽量做到所有要求。

      可过了这么长时间,纪渊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他每次都有不同的花样哄骗阿牛离开,然后支使李漠做这做那。李漠是敢怒不敢言,又不能让阿牛知道,否则依阿牛的脾气,即使是恩人也得剁了他。现在想想,阿牛每次那么容易离开,怕也是觉得这弟弟怎么会欺负自己兄长的伴侣呢?

      李漠眼睛快要喷出火了,他觉得自己俩辈子的涵养都快压抑不住内心的气愤,这俩兄弟,真觉得自己是好欺负的吗?

      阿牛看着他,“既然你不愿,那以后就不去了。”

      “你,你……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我吗?”李漠手指了半天,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难道,该怪自己伪装的太好吗?李漠无语问苍天。他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迟钝的男人,他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可是又不能完全怪阿牛,因为在阿牛面前,纪渊从来都保持良好修养,李漠更不会露出一丝不耐烦或是不开心的模样。俩个人骗阿牛,还是阿牛完全信任的俩个人,他能发现才怪。

      李漠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活剐了纪渊。

      说做就做,李漠去灶房拿了一把剁骨头刀,把正在做饭的阿姆和韫清吓了一跳。

      “漠漠,你要做什么?”

      李漠眼神阴鸷,“阿姆你别管,我要去宰了那个装模作样的恶心男人。”

      “谁啊!谁啊!别冲动,谁惹你了?”阿姆撇下正拔丝的豆角,一脸担忧问道。

      “是呀是呀!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不用你亲自动手。”韫清着急忙慌过来夺走李漠手里的刀,吓出一身冷汗。

      “把刀还给我。”见自己的刀被抢,李漠激动不已,可他根本抢不过韫清,于是转头要去重新拿一把。

      那天,三个人合力才将李漠安抚下来。那天,李漠到底是没去成。那天之后,李漠再也没有和纪渊一起吃过饭,只是偶尔听苏掌柜说起过,纪公子某天来店里,俩个眼圈黑的像他在醋坛子上画的熊猫。如此,李漠才稍稍解了些气。

      那天晚上,阿牛事无巨细讲了纪渊纪公子的事,他俩是本家,却也不至于太亲,纪渊家也算是祖传好几代人的贵族,到纪渊这一代,他阿爹花心为他生了将近十个同父兄弟,且个个阴险狡诈,为了那点家族财产争得头破血流。

      当初纪渊还小,阿姆又早逝,因此很快就在遗产争夺战中败下阵来被赶了出去,之后他在外游历过一段时间,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等再次被人发现踪迹时,就已经定居在这小小县城里,现在纪渊明里暗里的产业恐怕再无哪个兄弟能及得上了。当然,他早就不屑于再回那个冰冷凶残的家。

      李漠听了沉默许久,怪不得能养成那种诡异性子,从小就要学着努力保全自己,没有人爱,没有人保护,在冷冰冰的世界里待久了,恐怕自己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个正常人了。

      一切思绪都化为一声慨叹,李漠窝在阿牛怀里,沉沉睡去,这个世界孤苦的人太多,幸好他遇见了阿牛,幸好。

      从那以后,阿牛彻底成了李漠的狗皮膏药,李漠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只要是离开这个院子,他的视线里就只剩李漠一个人的存在。

      李漠不管在逛街还是在喝茶,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那个彪形大汉身上,弄的李漠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何要控诉阿牛不关心自己,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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