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对你野》姜云生

1、野1.11

　　微风安定。带着早晨特有的清爽凉意。
　　教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号人。是寂静的无言，偶尔才传来极轻的两句交谈。
　　云胭有些无力地趴着，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条白色丝巾。。

　　云胭坐在全班最后一个位置，虽然她的位置是第五组的最后一个，由于第六组最后一套桌椅没有它的主人，所以这一对桌椅都被她承包了。

　　云胭抬头望向窗外，这里的天都没有以前的好看。
　　艹，胃痛。
　　不美妙的一天由早晨开始。

　　现在是高二的二个学期的开始，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整所学校就高二三班最安静。
　　不知道学校发什么神经，高二重新分班了，新同学碍于“小阎王”的威名纷纷噤声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收拾”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以前在一个班的还算活跃，都在小声地和新同学讨论新老师是谁。

　　九月的早晨温度渐渐往上爬，云胭把脸埋在左手臂弯里。
　　云胭一只手按着小腹。彻夜未眠的后遗症上来了。

　　半梦半醒间，教室里好像来了什么人。
　　可惜，云胭闭着眸子听着教室里徒然增大的议论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进教室，茗野就看到了最后一个座位的那个姑娘。
　　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臂弯里，皮肤是吹弹可破的白皙，鼻尖微翘，胭唇微抿。
　　他停在原地，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个驻足在记忆里的女孩。

　　洛昤跟在后面停下，自然也看见了云胭。
　　跟旁边的郄璟沉对视一眼，伸手轻轻推了谌茗野一下：
　　“哥，先进去吧。”

　　教室里就云胭前排的两套座椅没有人，其他的都是被人至少占了一张桌的。
　　洛昤和郄璟沉顶着班上十多号人的目光坐在了云胭的前排两张桌上。

　　谌茗野在即将坐在云胭旁边的时候，手腕被旁边的一个男生抓住了。
　　那个男生放了手：“同学，你是刚转学过来的吧？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啊，那一对桌子都被阎姐承包了，要座位换别的地儿去，不然我们可不负责送你去医院啊。”

　　谌茗野皱着眉看了那个男生一眼，坐下了。
　　万众瞩目，一片哗然。
　　林彦惊了，愣了好一会给出了一个评价
　　“不知死活。”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但也妨碍不了洛昤了解情况啊。
　　洛昤坐在里面的那个位置，冲前桌那个转过头好奇地往下看的女生扬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笑容：“同学你好呀。”
　　“你……你在……跟我说话吗？”女生有些受宠若惊，又不确定的问。
　　毕竟依洛昤的长相，就是那种走在大街上能有百分之九十的回头率的那种。特别是他言笑晏晏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一眼就能望进他璨若星辰的眸子里。
　　“嗯”洛昤趴在桌子上，对上那个前桌的眼睛，显得犹为可爱，“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位置为什么不能坐吗？”

　　“啊……这个……我不知道。”女生害羞地躲开了他的眼神，捂着脸转了回去。

　　“你们是刚转学过来的吧。”前桌的同桌不客气地说，手上拿着笔，还带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学霸的标配。
　　学霸小姐姐用笔尖指指云胭的方向：“那是我们‘二中小阎王’阎胭。通俗点讲就是二中校霸。”
　　“学校里通常都管她叫阎姐，性格嘛……反正我跟她同班一年半了，不是很好相处，性格有些乖戾。”
　　“她旁边那个男的是你朋友吧？”学霸小姐姐最后意有所指地继续说：“让你朋友离她远一点吧，她最讨厌别人碰她东西了，特别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姓阎？”郄璟沉淡淡开口。
　　“不是，叫云胭，但是她都不让别人叫她云胭。”

　　洛昤一回头，就看到他野爹正慢吞吞地把半张脸埋进臂弯，眸光温柔而又眷恋地落在云胭的白净的脸上。
　　班上窃窃私语的声音提高了不止是一个度。
　　茗野听着周围好几个男生正在跟周围的同学表达自己的看法：
　　男生A：“我去，勇士啊！”
　　男生B：“这人是不想活了吗？上一个肖想阎姐的才刚出院不是。”
　　男生C：“这位小哥是第一个替我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勇气可嘉。”
　　……

　　操。
　　好吵。
　　“二中小阎王”阎胭闭着眼睛，烦的不行。
　　她从脑袋底下抽出一只手臂，白净的掌心掌上，手指关节轻敲两下桌面：“闭嘴别吵，不然我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全班噤声，教室重新安静下来，只除了……

　　谌茗野轻笑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稍显突兀。
　　云胭还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笑声很熟悉，却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陌生到她最后一次听到这声笑的主人低哑而哽咽还带着委屈的一声“阿胭”已经是去年的冬夜了。
　　云胭猝然睁开眼，一双发亮的纯黑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问个问题，假设大清早的你打了个盹儿一睁眼发现你面前的是离你十万八千里远还让你念念不忘余情未了的旧情人放大的俊脸，你会怎么样？

　　云胭被吓到了，猛地直起腰板，腿上一个力道没给收住，连人带椅往后仰。

　　谌茗野掌心撑着桌面坐直身子。他想过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会说什么，会做什么，虽然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但还是顺着本能去护住她。
　　保护她的习惯，成了本能，融进了骨子里。

　　椅子在身后倒下，发出响声。
　　云胭撞进他的怀里，额头磕在他的胸膛上。
　　白色衬衫带着洗衣粉的味道，是记忆里闻惯了的。
　　她眼眶突然红了，却发现早就已经习惯了用绝对的理性去压制感性，不让自己哭出来。

　　茗野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抓着他的衬衫，慢慢推开他，扶起倒下的椅子，坐回原来的位置，重新趴下面朝着窗。

　　云胭咬着唇。
　　她最喜欢看他穿白衬衫了。她的少年从小就长得比同龄的男孩子要高许多，特别是十三十四岁之后。白衬衫配着黑色长裤衬得他身姿修长，清隽俊朗。
　　以前，她觉得衣服手洗的话，会有一种很温馨的，家的感觉。他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洗衣粉总会倒的很多，还总是理直气壮地说这样才能洗得更干净，所以每次，他洗的衣服都要过好几遍水，洗完总会留下一股淡淡的味道。

　　云胭眨了两下眼，把那股子泪意甩开。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洛昤看着谌茗野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消失，漠然地低下头。
　　勉强地勾了一下嘴角，他习惯地转身去看郄璟沉，恰好他也正看着他。洛昤皱皱眉，觉得刚刚他一触即逝的眼神有点怪异。
　　还没能回过味儿来，那一点点思路就被戳散了——学霸小姐姐用笔头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柳颜推推鼻梁上的黑色圆框眼睛，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朋友……跟阎姐是什么关系啊？”
　　洛昤摊手：“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柳颜：“……”

　　云胭站起身，径直出了教室。
　　她进了教师厕所，站在洗手池边上，一脸恍惚。
　　她不来这儿上厕所，平时也就是因为离得近，睡醒了过来洗把脸。

　　宋欢颜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云胭跟个傻子似的木然地往自己脸上泼水，水龙头那水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流。
　　“胭啊，水费你出吗。”宋欢颜萎靡不振，一脸恹恹。
　　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刚进厕所时跟某人一模一样样的一番行径。
　　“啊？”云胭愣了一下，关上水龙头，“不出。”
　　宋欢颜上前开水洗了把手，说：“胭啊，我太难了。”
　　云胭看她一眼，在想着刚刚让她关水的宋欢颜莫不是个傻子吧，但她毕竟是个尊师重教的好孩子，并没有把这个问题说出来。
　　“人生不易，佛不下去。”宋欢颜感叹道。
　　“颜啊，那你去死吧。”云胭学着她的语气说，一边从一旁抽了三四张纸，糊自己一脸。
　　宋欢颜难过：“你都不安慰我的，我太难了。”
　　……

　　云胭桌肚里东西不多：一本笔记本，两支笔——一支黑一支红，还有一个三角魔方。
　　书包都没带。
　　谌茗野翻开笔记本，耳边是同班同学对于他“还活着”的感叹。

　　云胭的字很漂亮，是那种少见的连笔连出自己的风格的字。落笔凌厉，中间带着藕断丝连的柔软。
　　扉页上用红笔写了一行字
　　——阿野，我们好像不该这样，不止这样，但好像只能这样了。
　　茗野眼底荡起一丝柔软，他一边翻页，一边想着：
　　我们不会“只能这样了”的

　　——我想我的少年干净而没有坎坷，就像循规蹈矩地日出日落，淡然的给予所有的陌生人，微笑以及快乐。
　　这是第一页写的，在中间部分，以45°倾斜。
　　茗野勾勾嘴角。

　　——双木非林田下有心
　　这是第二页第一行。

　　茗野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只在最后两行写了十六个字。

　　——开头总是极具温柔
　　结尾总是蓄谋已久

　　璟沉敲敲他的桌子，示意云胭人在窗外已经能够看见了。
　　茗野把笔记本放回桌肚里，还原成最开始的样子，随后趴在桌子上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云胭手插着兜，根本没往后面看。她身后跟着宋欢颜。
　　宋欢颜站上讲台，放下刚折去办公室拿的一沓资料，等云胭微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
　　她在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白色粉笔，摁断一半在讲台上，拿着另一半转身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大名，又在右下角补上手机号码。
　　“这学期，由我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由于有些学生是刚加入我的班级，所以现在我们来点一下名，就当认识一下了。”
　　宋欢颜从一沓纸里抽出点名册，指尖落在第一名“云胭”二字的旁边。
　　“阎胭，这学期你继续当班长。”宋欢颜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点到谁的名字就答一个‘到’。”
　　同学很习惯宋欢颜对“云胭”这位得意门生的偏爱了。
　　云胭懒懒散散地站起：“好。”
　　宋老师扬扬下巴示意她坐下。

　　……不对。
　　宋欢颜推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发现自己还真没眼花。
　　但也没机会去想了。

　　“柳颜。”
　　“到。”
　　“……郄璟沉？”
　　“……到。”
　　“钟情。”
　　“到。”
　　“蒋勋。”
　　……
　　“谌茗野。”
　　“到。”
　　……
　　“洛昤。”
　　“到。”
　　……

　　云胭扯唇，强迫自己忽略掉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谌茗野的视线炙热到好像能把她看穿。云胭克制着不往旁边看一眼。
　　点名册是按照学号排的，学号是按照成绩排的。郄璟沉的成绩倒还是在意料之内，除了第七名的谌茗野和第十二名的洛昤。
　　记得初一那会儿全年级五百多个人，谌茗野排在年级倒数。洛昤也只比他好点罢了。
　　后来有她给他补习，也就堪堪进步了两百多名。
　　这人其实很聪明的，就是不肯学。
　　云胭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