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月》不要叽叽歪歪

7、第 7 章

　　月亮高悬的时候婶子娘们终于散去，阿公阿婆终于逮着空提起了白日里受镇子里几个老哥子姐们的托付。被人求的滋味他们生平第一次体会，飘飘然有点不知所措，又想着横竖是自家女儿，父母的话还是要听的，全然忘了谢小媚从来没有别家女儿的温顺。也不知是阿公阿婆的托付太多太过分，还是谢小媚白日积攒的不耐终于爆发。那一晚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谢欢迎躲在门外不敢进去，她靠在墙角看天上的月亮和院子里满地的清辉，太阳的热度已经褪去，田野里似乎有此起彼伏的蛙鸣和其他什么虫叫。争吵的声音太大，谢欢迎也听不清了，她便躲的远了一些，争吵声还是那么大，心中的恐惧却是淡了。月亮的光亮兜头撒下，谢欢迎摊开自己的手掌又蜷起，什么也没握住又像握住了什么，莫名竟生出一分安详。
　　不知过了多久，争吵渐渐平息。谢欢迎无声无息摸回屋里，她是跟谢小媚住一间的，或者说她住了曾经谢小媚的屋子。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暗里有烟蒂的火星明灭。谢欢迎摸索着坐到床上，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又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便呆呆坐着。谢小媚又吸了一口烟，黑暗中烟丝燃烧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谢欢迎追随着烟蒂的火星，黑暗中它移开了一点。
　　“我十六岁离家、十七岁被卖、十八岁生了你，十九岁从那出来。你阿公阿婆要我嫁到山沟里去给瘸子当老婆，我不从，我不信命，我还年轻我这辈子不该就这样，我又从家里跑了出去。”
　　“我又去了深圳，那个城市很大。你不刻意去见一个人，就永远都见不到。我年轻漂亮，谁也不知道我的底细，结交了很多“姐妹”，大家都是想往好日子上奔的，相互扶持着又相互嫉妒防备。人心就是这样，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欲望。”
　　“那边很信神佛的，每每都要虔诚的拜拜，可拜的是神佛吗？拜的是自己的欲望。”
　　“我就是想过光鲜的生活，我觉得没有错，你看看阿公阿婆，你看看周遭的人，他们之前看不起我，现在却上赶着求我。他们求的是我吗？他们求的是他们的欲望。”
　　“他们凑到我跟前，他们之前也是这样凑到我跟前的。”
　　“我永远忘不了他们讥讽的眼神。”
　　烟蒂带着火星又回移了一些，谢小媚深深吸了一口，火星猛的亮了，然后又很快黯了下来。谢欢迎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看到谢小媚坐着没动，眼睛却看向了她，那是一双在黑暗中很亮的眼睛。谢欢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嗫嚅了一下还是沉默了。谢小媚深深叹了一口气，并不打算放过她。
　　“别人求我，你不一样，你是我的亲身女儿，我会好好安排你的，你要好好的，你晓得吗？”
　　谢欢迎点点头，黑暗中不知道谢小媚看到没有。
　　娘俩又陷入了沉默，谢小媚又吸了一口，烟蒂上的火星又猛的亮了，然后又慢慢的星星点点直到彻底熄灭了。
　　谢小媚走过来了坐到床上，复又躺了下来，谢欢迎也跟着躺了下来，这张床不大，谢欢迎可以感受到身侧谢小媚的体温，黑暗中有尼古丁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是妈妈的味道吗？”谢欢迎想着，心中竟有一丝窃喜。她小心翼翼朝中间挪了一点，小声喊了句“妈妈”。谢小媚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久违的母爱充斥着她，她翻身紧紧抱住了谢欢迎，那具瘦瘦小小的身体像一根针刺进了她的心里。酸楚感同时在两具身体里蔓延开来，黑暗中娘俩都开始小声的啜泣，最后发展成呜呜咽咽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