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点》滚滚不爱滚

25、白 番外1

　　白年的童年时代其实并不在这个城市度过。

　　他来自一个沿海城市，父母因为工作问题而定居在了这个里他老家老长一段距离的城市，度过他的整个年少时期。

　　初来乍到，对这块地方除了陌生以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小白年在感受到新奇之前，先是被胆怯覆盖。

　　白妈妈很苦恼，这小孩在熟悉的地方可以玩得很开，换了个陌生的城市反而躲在家里不出来。

　　无奈之下，前期办公就想着带孩子到外面去熟悉一下环境。

　　直到有一天，小白年走丢了。

　　彼时正下着大雨，小白年才五六岁的年纪，在大马路上一个分心，就跟丢了妈妈。

　　慌忙之下四处乱窜，没窜多久，雨就下起来了。

　　小白年寻着附近路过的一处公园躲到了亭子底下，四处都是四窜着躲雨的人，也就无暇顾及这个孤零零一个人的小孩。

　　很快，大街上就空无一人了。

　　眼看着天色渐暗，小孩儿急哭了眼，泪眼婆娑的缩在亭子脚下挨着墙瑟瑟发抖。

　　孩子年纪小，有没有可以联系的方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迷了路。

　　小白年委屈的不行，又不敢哭闹，妈妈说过，大人不喜欢吵吵嚷嚷的小孩。

　　小孩儿边哭边抹眼泪，撇着嘴委屈吧啦的，只等着妈妈能找得到他。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随后惊雷炸响，小孩吓得也惊叫了一声，混合着轰隆隆的打雷声，还真就让跑过的人注意到了。

　　少年打着伞踩着水潭子跑到他跟前，看清了小孩儿的脸，不由得松了口气。

　　“白年是吗？”少年软软的声音在白年耳边响起，宛如天籁。

　　见白年理他了，少年俯下身撑着膝盖，露出暖暖的笑容，沾了雨滴的睫毛忽闪忽闪，“我是住隔壁家的安以知。”

　　在那一瞬间安以知就像个救世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成为了白年的第一束光。

　　彼时白年六岁，安以知九岁。

　　在安以知的悉心照顾之下，白年很快熟悉了这个城市，小孩子的顽劣心性也得到完美的释放。

　　安以知对多出来的小尾巴没有半点怨言，把人当作亲弟弟一样宠，一宠就是好几年。

　　白年爸妈上班的时候，就会让白年自己去找安以知玩，他们经常在房间里打游戏聊天，或者跑出去外面遛弯打球。

　　安以知长得很秀气，头发微卷，眼角微微下垂，是很乖巧的长相。

　　所以少年时期就很容易被看成女孩子。

　　第无数次被说“姐姐带着弟弟出来玩耍啊？好棒哦！”之后，安以知深深地无奈了。

　　“我是不是该在头顶上贴个性别男的条？”安以知经常跟白年吐槽。

　　而白年就会在旁边乐个不停。

　　有时候他们会聊到各自学校里的事。

　　“我们班上有对兄妹，他们说他们是双胞胎，可是他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诶。”

　　安以知笑着说，“双胞胎有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异卵双胞胎的两个人是长得不一样的。”

　　白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

　　安以知经常表示要跟上白年跨越度非常大的思维很心累，他一直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跳到另一个话题上的。

　　然后聊着聊着就会付诸行动。

　　比如，去看安以知上学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安以知已经上了高中，刚过十六岁生日，上的高一。

　　十六岁的安以知五官已经长开不少，虽然秀气，但也不至于被看成是女孩子。

　　他聊学校里的事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校园生活被介绍的极有意思，白年听得津津有味。

　　他说，“那我长大以后要考知知的学校！”然后安以知就会笑着说你一定考得上。

　　白年傻乐两声，说：“这样就可以跟直至一个学校啦！”

　　安以知揉揉他的头发，笑得一脸宠溺。

　　这时候，两人恰恰走到操场，场上的打球声和少年们的叫喊声在周末的校园里及其显眼。

　　然后白年就看到一个坐在场外休息的男生看了眼这边，并且起身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到安以知在这一刻亮起的眼神。

　　等那个男生走近的时候，白年才发现，他长得好高。

　　安以知虽然还在长，但身高已经抽到了一米七五，然而这个男生比安以知还生生高了个头，完完全全的把白年罩在了阴影里头。

　　他跟安以知似乎很熟，至少白年从来没见过安以知有在除了他以外的人面前笑得那么开心过。

　　男生在白年和安以知走之前送了他们两瓶水，然后伸手，极轻柔的，拂了下安以知的眼角。

　　他说，以知，明天见。

　　从那以后，安以知跟白年的聊天内容里，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个男生的身影。

　　他成熟，体贴，带着少年人应有的张扬自信，伴随着，安以知由衷的喜爱。

　　白年觉得，那个人一定和安以知十分要好。

　　但是白年很少能见到那个人只有那么一次，是在安以知不在的时候。

　　那一次是某个工作日的晚上，白年放学去超市给家里带酱油。

　　他爸妈的工作还在上升期，很忙，十三岁的白年已经学会做饭，家里的日常用品和食物都是他自己购置的。

　　在推着单车路过超市旁边的娃娃机的时候，他注意到了站在那里的那个高大男生。

　　还挺眼熟。

　　不过那个男生看上去好像已经在那里夹了很久，一直没夹到。

　　白年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男生，他不太敢打扰陌生人，这样容易引起别人反感。

　　虽然他跟那个男生也不是很熟就是了。

　　不过那个男生在他驻足的第二分钟夹到了一个娃娃，他感觉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它有多高兴。

　　然后他就在不经意间，跟转身的男生，对上了眼。

　　男生几乎在下一秒，就全身僵住了，他显然是记得白年的。

　　不过两人只是互相点了点头，就各做各的事。

　　第二天的晚上，白年就在安以知的桌子上，看到了那个娃娃。

　　小巧精致，是个兔子模样的钥匙扣。

　　那个晚上，两个人昨晚功课，话题就发散到毕业和未来的话题上。

　　两人都挺茫然的，才高二的安以知在老师的建议下开始考虑和了解各院校的专业。

　　以安以知的能力，是能考上很好的学校的。

　　白年看过安以知画的涂鸦，就顺口问：“画画怎么样？”

　　安以知摇摇头，“美术专业类的学校学费都很贵，我想大学毕业就出来工作。”

　　白年很烦恼，现在让他想这个事还太早，他趴倒在安以知的床上，说：“……我还是先考上你那个高中吧。”

　　安以知上的高中不难考，也不好考，对于白年来说是需要拼一拼的程度。

　　他拍拍白年的头，笑着说，“那到时候我送你去上学。”

　　两个人拉过钩约定好，还预定好反悔要接受什么惩罚，一晚上都在打打闹闹中度过。

　　只不过白年食言了。

　　那年暑假，白爸爸因为工作关系要飞国外出差，顺便把白年带出国去旅游。

　　在上飞机前，安以知还笑着让白年给他带礼物，等白年回来以后，就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

　　即使在最后参加葬礼，白年也没有一点实感。

　　他曾经问过为什么安以知会死，安爸爸和安妈妈都绝口不提。

　　后来他去安以知学校想找那个跟安以知关系很好的男生，却被告知他已经出国。

　　那段时间白年的梦里都是安以知。

　　少年的喜怒哀乐，还有太阳一样暖和的笑颜，看他时的宠溺。

　　他还那么年轻，他还答应过要送他去上学。

　　后来有一次，白年在学校论坛里看到一个帖子，上面附带的照片，是他熟悉的身影。

　　他循着一直找到了那所高中的论坛，上面的言论，是白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帖子上说那个少年在学校被指认同性恋，并遭受了校园霸凌，然后在一个月的散学礼是，从天台上坠落了下来。

　　附带的照片像是从楼下往上拍的照片，画质很模糊，翻飞的衣角和头发，湛蓝的天空，以及看多少眼都不会有错的那个身影，站在天台上摇摇欲坠。

　　他仿佛看到了少年肩上压着的东西，很多，很多。

　　之后他去质问过安妈妈，当时安妈妈说什么来着？

　　他这样不正常，那是不对的。

　　在得知安妈妈彻底否认安以知之后，还试图强行纠正他之后，白年忍无可忍。

　　他生平第一次，隐忍着所有的愤怒和悲哀，近乎于绝望的，对这个母亲说，你可是他的亲人，他最亲近的人。

　　他无法想象在那个尚且年幼的少年身上，经历了怎样可怕的经历。

　　千夫所指之下，他的亲人，和他，都没有站在他身边支持着他。

　　安以知成了他的心结。

　　他看着湛蓝的天空，觉得这一天跟那一天相似的可怕。

　　白年站在天台上，把那束雪白的洋桔梗放在了天台上。

　　他没有去墓园，他不敢去墓园，安以知活着的时候，他没在他身边。

　　现在他也没资格站在他面前。

　　白年吹着天台的风，看天边的白云，良久，他笑着说。

　　“知知。”

　　“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江小白你知道吧，双胞胎的哥哥，他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是跟他一样的人。”

　　“我们都支持他。”

　　“我觉得他们会在一起很久的。”

　　白年盘腿坐下，长长的出了口气。

　　“安以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