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杯子 ...
-
风大寒冷,刚下过雨的狂风在冬日刺心如锥,寒气四散在任何地方,孤寂也跟随着四处溢散弥漫。
转过头来有些吃惊的杨年,双眼中含着泪,瞬间夺眶而出,在被发现的窘迫之下,他转了转目光。
“怎么哭了?”叶宁川走近。
“生理泪水。”
“是…陈一安叫我来……守着你。”
杨年偏过头不看叶宁川,始终把目光投向房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他怕自己惹叶宁川不高兴了,孰知叶宁川也在担心杨年不高兴。两人彼此不看对方,但也能不平常的如此聊下去。
“什么时候伤的?”叶宁川问。
杨年坐在床上,没有盖被子,换上的病服宽大,他双腿伸直,白色被单显得他的脚青青紫紫。
“老毛病…不小心的。”杨年闪躲。叶宁川上前轻轻拉开裤脚,贴着大大小小的创口贴,新疤旧疤和红肿青紫交杂,显得很难看。小心翼翼地拉上裤脚,生怕着凉,他铺开被子盖在杨年腿上。
“你回去不上课吗?影响你学习就不好了,我就是小毛病而已。”杨年没有心情笑得出来,无力地靠在床头。
两人心里堆积了太多东西,看到对方的脸就如鲠在喉,失语一般只会呆呆望着对方。为了打破境况,没等叶宁川开口,杨年自己主动了:“你说是陈一安让你来的?”
“是。估计也是他送你来医院的吧。”
“是张诚巳送我的。他喊了陈一安来看我,但过来的是你。”
一切无须多言了。陈一安用心良苦,努力搓合杨年和叶宁川。
叶宁川对张诚巳还很陌生,于是对陈一安的所作所为思索起来:“陈一安阴魂不散,人聪明的很。”两人早领会陈一安是什么心,杨年要不是碍于腿脚受伤,早就去砍陈一安了。
“张诚巳为什么不守你就走了?”叶宁川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徐见他们去找人了,可不能把时间耽误了。”杨年平常语气说话,却还是有些紧张和激动。
“徐见敌对挺多,你还是少和他们闹事比较好。”
“我…真的挺开心的。”说罢杨年眼眶红起来,叶宁川一时慌张了。自从认识杨年以来从没见过这块石头败给情绪。叶宁川张开手拍拍了他的肩膀,很快又松开。等杨年止住泪,缓缓松一口气。
“他们给我出头我真的很满足了。”杨年笑着把泪擦了,叶宁川即使无法理解也拼命去点头。
“你不回去?”
“陈一安叫我来的,走了不好交代。” “你可以选择不来的。”杨年截断他的话,叶宁川哑口,那种咄咄逼人就像陈一安一样,直窥内心。
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因为信任和爱,会觉得自己卑微得如泥。杨年无数次盯着叶宁川看,如果把他自己比作沙砾,那叶宁川就是太阳。
“你…总不能耽误学业,已经高三了。我不是什么大伤,你先回去,等我完全好了就去B班找你出来打球。”
“你再劝我!”叶宁川语气强烈了。杨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脱口三句对不起丢出。叶宁川也低着头:“对不起,是怕你有事儿。”
在门外晃来晃去的人影恍惚消失,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破尴尬,护士推着器具车快步进来,在纸上写写画画。写的什么自然看不懂,但得知杨年情况不太严重。
叶宁川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
“我要守你到明天。”回头对杨年笑。
“啥?!你不是作业都没做完…”
“你不也没写。”
杨年皱着眉想怎么反驳:“我和你不一样,你成绩那么好,以后大有前途,我不能耽误你。”叶宁川有些想笑,这话说得真像自家老妈。
“那你以后…”叶宁川轻轻地看着杨年,眼睛明亮满星光。“你以后怎么想的?”
杨年微笑着:“不念书了,找个工作,和爱人生活。”
说着拉了拉被子,牵动了手腕上的伤却一声不吭。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作业早就不重要了。叶宁川脱了鞋,整齐地摆好,爬上一旁的病床。
他在杨年惊愕的眼神中又爬起来,起身踩着袜子,把病床往杨年那边推。两张病床凑近了,把病床上的隔板折叠起来。
但是床与床中间隔了一个方柜子,不好移开,夹在其间。
“我靠…你不回宿舍?”杨年惊讶。
“我说守你一夜,说到做到。”说着就爬上病床。杨年又惊讶了一番:“你就睡这儿啊?”
叶宁川不说话,把被子一拉开,伸着腰把灯关了。这么早就躺下,杨年有点不习惯,想起以前半夜一点都还没睡的惆怅模样,不禁笑了。
几个月来,身上伤一直没好,父母不管不问。没有人关怀,只有徐见那帮兄弟肯为自己出头。
关了灯的黑暗里,一切情绪都更加宁静。杨年想着想着侧头看叶宁川,那家伙眼睛睁了好大,在月光下很明亮,闪着光。
“睡不着?”杨年问。
“我巴不得睡死。但是又考虑到我是来照顾你的。”叶宁川坐起身,发觉窗帘没有拉,一大束光影折进来,把地板照亮了,白色一片如霜。
杨年看着地上的白光:“明天你不去上学?” “上什么学。” “啊?你不上学?”
叶宁川的态度很奇怪,杨年心底暗自欣喜着,觉得是个好的开端。
事实总是相反。
“冬天好冷啊。你冷吗?”杨年轻轻地问他。等了五六秒,叶宁川才回到床上回答:“还好。”
于是叶宁川被子一蒙头:“快睡吧。”
杨年见没了话可讲,于是也死心闭上眼。等待着黑夜撕扯吞噬所有,昏昏沉沉的安眠是冬夜的主旋律,寒冷伴随着瑟缩,迷迷糊糊醒来。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叶宁川没考上大学,回来找我。我坐在地上,只是喧闹嘈杂堵住我要说的一切,警笛和嘶吼,手机屏幕上落了些眼泪。最后全都消退在鸟语花香之中,像一部极致的电影,描述两位孩子的故事,以美好收场。
我只是普通人。
就像这也是个普通的故事一样。
杨年惊醒过来,一抬手就撞上了一旁的矮柜子。柜子振动一下,支架不稳,并没有放着重物,只有一个玻璃杯。
正当为自己手疼而叫出声,杯子歪歪斜斜从柜子上倒下来。
——杯中没有一滴水。
——摔得全盘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