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荒》Kyouken

6、纯情

　　伯令对天发誓，他虽然是只爱美的雄孔雀，但至少也是一只有尊严的，纯情的，有品位的鸟。
　　从食肆里出来，陈刀闲得无聊，让他带路去找裁衣店。
　　伯令心想，姑娘嘛，喜欢好看的衣裳也是自然的。带人到了店里，陈公子万分豪气的叫了店里两个姑娘：“麻烦姑娘们给那边那位量个尺寸。”
　　两位姑娘一口应下，水蛇似的缠了上来。
　　小雏雀一度自以为求偶技术炉火纯青，但也都是纸上谈兵。成年以来这么多日月，他也就昨晚喝醉了，才浑浑噩噩地开了个屏。虽然说爱美之心比常人重了那么一点，但却没和姑娘来过实打实的身体接触。
　　突然见两个女孩子凑上来，小雏雀万分不适应，又想喊出自己家“当刽子手的相好”。小白脸霎那间羞得通红，求救似的望向陈刀。陈刀笑出两只眯眯眼，就装着没看见，自顾自的挑选布料。
　　白锦缎，金缂丝，红绸子，陈刀用一种明显是大富人家的手笔，把一卷一卷的布料堆在一起，最后又扯了一段微蓝泛青的料子。“姑娘，结账。”
　　“好嘞！”一个点数要价，一个算盘拨的贼溜，从清脆不绝的算盘声中，伯令听出了一点漫天要价的意味。
　　这边算盘子拨的啪啪响，姑娘公子闲来无事调调情，那边伯令量个尺寸就仿佛饱经蹂躏。
　　算盘姑娘：“公子要做什么款式的？”
　　陈刀：“这匹青布帮我裁身普通的长袍。剩下的料子给他裁，怎么花哨怎么来。看着他那张脸，这些布料总不会出错，我信妹妹们的手艺。”
　　点数姑娘：“那公子您也量个身吧。”
　　伯令暗自想：瞧，害人终害己。
　　哪想陈刀要了纸笔，道：“我就不用了，尺寸我写给你们。”
　　算盘姑娘：“好嘞。您放心，明儿个就现在这时候，您来取，保证和您心意。”
　　陈刀解开钱袋，摸出一锭银子，那双手虽然比男子小些，但骨节修长挺拔，也隐约间有些风流俊朗的味道。转手又把这锭银子滑进了姑娘的腰带里：“妹妹好生拿着，先谢过了。”
　　伯令目瞪口呆：“这些花花绿绿的布料给我裁？不要，士可杀不可辱。”
　　陈刀咧嘴一笑，凑到他耳边道：“孔雀的自我修养嘛。”
　　一口温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小雏雀登时觉得身子麻了一半，脊梁上密密麻麻的被爪子挠似的。三双眼睛眼瞅着伯令双颊变红，然后以一种极夸张的姿势跳向一边。
　　“你你你，你不知廉耻。”
　　算盘姑娘和点数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您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姑娘家碰就算了，怎么和男子也动不动就是礼义廉耻的。”
　　伯令被笑得不好意思，甩手就走。陈刀笑着跟上去挽他的手：“想不到小孔雀如此纯情，倒是让小爷我不得不负责了啊。”
　　伯令腻了一身鸡皮疙瘩：“滚滚滚。”
　　于是陈刀就撒了他的手：“带我去其他地方逛逛吧。刚刚听食肆的老板说最近有只刚化形的妖，年岁不够却急功近利。半妖半魔，猎食人族，抢夺生元。要不带我去看看？”
　　“这类野路子的妖，未经核炼，是入不了我们的妖谱的。咱们妖族也讲究血统纯正的好不好。本就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我这番插手不太妥。”
　　“嗐，我管又不是你管。这只妖在人族的地界上化的形，自然归我们人族管。抢夺生元按律法该处斩，我们把它绑到府衙里去，丢下就跑，没人知道是我们抓的。”
　　“也成，那咱们怎么找？”
　　“？”小小的眼睛里盛满大大的疑惑，“你们妖族难道没有什么互相定位的能力吗？”
　　“那也得我知道它是什么味道才行啊！我难不成还能跟它心有灵犀一点通？然后让这傻子跟我说它在哪儿，怎么抓它比较简单？”伯令扶额，“它只是半妖半魔又不是失了智，你看着倒更像是。”
　　“你再多说一句头都给你拧掉。”
　　“哎哟，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美人啊要注意自我修养，要像我一样说高雅有趣的话，不能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拔毛拧头的，非常没有气质的啊。”
　　“……行行行，爷，我不说话。您有办法您带我去，我就装作不会说话，行了吧。”
　　“这就对了嘛，要时刻保持美丽。接下来找这只小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本以为有什么高招，只见伯令整理好着装，开始问路。再只见他找了个姑娘，说话结结巴巴，姑娘也没怎么听明白。再只见他拉了个大爷，大爷手指这么一比划，囫囵地把他面前那一圈都指了个遍。
　　伯令愁眉苦脸。
　　“我看你见了别的姑娘舌头都捋不直，到了我这儿怎么就这么能说。”
　　“美人儿你看你又忘记了，你不会说话。”伯令的一记眼刀，彻底把陈刀给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瞧把你给能的。我记得南和酒馆的牌子上不是写着包打听吗，咱们去试试呗。”
　　“容优那个女人，去找她打听消息能把你身上角角落落的银子都搜刮干净！整天除了八卦啥也不会，谁家婚丧嫁娶都得打听打听，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态。”
　　“嗐，我什么都没有，也就还有些银子了。去吧。”
　　“那你去，我就在这儿等你。日落的仇还没报，不想见她。”
　　伯令一脸凛然大义不为所动，哪曾想小刀姑娘居然姑娘了一把，拉着他的袖口摇他的手，眼睛都不带眨的：“哎呀，美人儿，神仙，仙子，好哥哥，走啦，我不认路嘛！”。
　　伯令但凡能想到陈刀会撒娇，就不至于下颌都还没收回去就被拉着走了半条街了。两位美男公然在街上腻腻歪歪，一位婀娜多姿，一位花枝招展，可谓邪乎，引人瞩目。
　　“我去，小刀你还真是深藏不漏啊。改天也教教我这招呗。”
　　“献丑了，献丑了。人生在世，总要有一技之长傍身嘛。陈师傅包教包会，良心保障！”

　　“消息啊，好说！“
　　容优笑得眼睛都没了，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一。
　　一粒碎银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柜台面上。
　　“那小妖在忘忧林靠近人族的地界露头的。吞了三个过路人的生元，现在那三位还直挺挺地躺床上呢。啧啧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活人失去生元的样子。”
　　“那小妖长何模样？可曾有人见过？”
　　容优媚眼如丝，又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一。
　　“就这么点儿事儿，你还……”伯令气急到毛都要竖起来了，一旁陈刀挡住他快要伸出去的食指：“嗐，和气生财，这些碎银只要能买容老板开心，又有何妨？”又是一粒碎银，这回直接放在了容优的手心上。
　　“哎呦，公子好生会说话，说得奴家心里欢喜。扛那三个人回来的小贩们说，那日他们在妖市上卖了东西回来，这才偶然去了忘忧林。哪料想遇见三个直挺挺躺尸的活人，当时看见有一只妖兽！顶着张人脸！但是那身子还是马形！眼睛里幽幽地闪着红光，吓死个人，当下拖了三位就跑出来了！”容优手脚并用，绘声绘色地描述其当时的场景，把一旁偷听的店小二吓得不轻。
　　“敢情这小贩们还挺厚道，没把人撂在哪儿。”
　　“哈，也是，不然老早就被那妖怪生吞活剥了吧。化个形只化出了张脸，也可谓是妖界耻辱了，伯令你说是不是？”
　　伯令略略一思索：“某种意义上讲它还有点厉害，我反正没有只变脸这个技能。”
　　“我向你提问是为了让你附和我，没有任何想让你发表个人见解的意思。”
　　“……”
　　陈刀笑岔了气：“容老板说得好。”

　　出了南和酒馆，伯令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你觉得如何？”陈刀暗道不妙。
　　“我熟读妖族通史，未尝听过哪些小妖化形失败是只化出脸的。一般来讲，如果道行不够，会保留一部分原生特征，例如羽毛，兽瞳，尾角。此事实在蹊跷。”
　　“我有一处想不通，为啥不直接吃人。”
　　“这么说吧，生元是魂识，食之开慧。□□是荤腥，吃了除了长胖并没有什么其他功效，除了有的肉食妖族里的极个别败类天生嗜好血腥，是没有妖有食人的癖好的。”
　　“原来如此啊，吃人还有这么多讲究。”
　　“重点在我们都是很友好不吃人的啊！”
　　“所以咱们也去见见这只只有人脸的小妖怪吧。”
　　“忘忧林离咱们这儿有点远，怎么去？”
　　“你们妖族不是会飞吗？带我一起呗。”
　　“……敢问姑娘，我怎么带你，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嗐，原来是小雏雀害羞。麻烦把我当个男人吧。”
　　“男人搂搂抱抱也很奇怪好吗！”
　　“咱们走出闹市区，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搂搂抱抱，可否？“
　　“行，您是纯爷们儿。”伯令搓了把脸，觉得自己遇见陈刀绝对是妖生中的一大败笔，作为一只雄孔雀的尊严和妖格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