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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尬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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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我们不走,明天走成不成?”伯令点了灯,把众多仆卫往外赶,“你们去门口守着,我和王姬聊会儿天。”
咩咩很满意,恭恭敬敬地有行了个礼,带着一大群妖怪去蹲门口,蹲窗户,蹲房顶。
人走完了,猛然发现格扇上的大洞,伯令面色复杂地看了姬初一眼。
姬初默默收回了眼神,盯着脚面。
妖怪走了,气氛就有点尴尬。
两个互瞒身份的殿下,被离奇现实哽到无语凝噎。
“七殿下……”
“王姬殿下……”
两位同时开口,让已经凝固的空气越发恶寒。
“……”
姬初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尴尬开口。
“伯令,你只穿了里衣。”
“艹。”
伯令扭头骂了一声。
姬初给买的衣服是真的难穿,等伯令拾掇出人样,她已经脸不红心不跳,面色不虞,翘个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喝茶。伯令这儿也是壶碧螺春,泡了太久,不是垃圾胜似垃圾。
但是姬初沉得住气,依然喝得很悠然自得。细窄的鼻梁上被油灯映出一条金光,流畅地脸部轮廓被光线模糊,看着不太真实。
伯令无端生出点正在被审讯的感觉,转念一想,一报抵一报,他怂个屁。
“所以你主上是妖皇。”
伯令还是有点怂,答:“嗯。”
“伯令是真名?”
“真,比真金白银还真。”
“那行,我多瞒了点。在下姬初,陈是我母氏,刀是我瞎取的。”
这个语气听起来,似乎在为自己多瞒了一点感到很得意。
伯令觉察到面前这玩意儿心情不好什么的纯粹是装出来在耍他,一个弹指打在她脑门上:“瞧把你给能的!”
姬初捂了额头也不恼,终于憋不住笑:“我还以为咱们俩还真要客客气气地处下去呢。”
笑够了,又顺嘴一提:“你们妖族取名字有点意思啊,刚才那只山羊是叫咩咩?”
“害,她还小的时候,被妖后捡回来,小名叫咩咩。妖后没事儿老爱捡几只幼妖回来,取名字的能力可棒极了,毛白的白白,脸圆的叫圆圆。可不,现在满奇宫圆圆滚滚黑黑白白的。”
姬初想起他那只信天翁期期,暗道真是深得真传。
“说到妖后爱捡幼妖,捡是捡了,养也养了,就是不太会教。你瞧瞧咩咩那是个什么二愣子。”伯令掐掐太阳穴,“对别人说的话理解上总有点偏差,执行力又强得一绝,叫人头痛的本事没人比得过她。”
姬初赞许地点点头,充分肯定了咩咩超凡绝伦的特异性。
两位主子也就真的干坐着到了天亮。
伯令这儿的垃圾隔夜茶被喝完了,姬初又回房间里把她的那一壶也拿来了。沤过气的碧螺春受到如此优待,不胜荣幸。
两人说话都不把门,从伯令为什么穷到连壶酒都买不起,到姬初为什么跑这么大老远地体味民生疾苦,嘴上毫不留情地互戳痛处。
“我就是被妖皇罚着呢,怎么了?我没钱又惹着谁了?”
“我就是看人皇不顺眼呢,怎么了?我离家出走又惹着谁了?”
两人迅速统一了战线,同仇敌忾地撒气。
“小气。”
“虚伪。”
“狡猾。”
“有病。”
……
一句接一句,房门外头被迫听墙角的一干精怪听得面色雪白,如遭天谴。为首的咩咩本来就是奶白肤色,这会儿已经交错着隐隐的紫,浓浓的绿。
碍于身份差异不好发作,嘴里无声念咒:
“大慈大悲妖皇陛下……千手千眼妖皇陛下……”
眼见着天空泛起鱼肚白,伯令是真的挨不下去了。
他从凳子挪到床上,又从床上挪到地上,如坐针毡。
猛地一起身,大喊一声:“瑞善!摆驾回宫。”
然后很有气势地踹门而出。
“哐”的一声巨响,格子扇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声,仿佛在控诉不长眼睛的傻逼没事爱把它当带轴转的来踢。
伯令悻悻地收回脚,格扇的右半出现了一个窟窿,除却位置高一些,差不多与左半姬初踹出来的那个诡异地对称了。
“……”
“……”
伯令差不多明白先前的那个窟窿怎么来的了,搓搓手道:“有缘,有缘。”
凭借着这点“不是一家人不踹一家门”的缘分,姬初黑着脸结了赔款。
瑞善就是问题山羊咩咩的大名。
恭恭敬敬地把两位大人请出客栈,瑞善一摆手,地上凭空多出了一副车驾,也凭空少了俩仆从,多了两匹马。
幸好这是大早上的街上没什么行人,姬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大变活妖的戏法:“现在妖族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并不是疑问的语气,甚至有点底气不是很足的感觉。
瑞善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姬初抱着上囚车赴刑场的必死决心,踏上了车。其实这车真的是富贵到有点扎眼,能鎏金的地方都鎏了,能镶珠宝的地方都镶了,尤其是进到马车内部,里面堆满了奇珍异兽的皮毛鳞角啥的,处处都透露出一种富贵但是不是人的气息。
确实不是人,没有哪个人品味可以奇异到这种地步。
车外瑞善还保持着那个请的姿势。
“我?我就不用了吧,我有手有脚的自己知道走。”
瑞善没有说话,干脆不请了,直接把伯令塞进了车里,然后自己翻身进来:“起驾!”两匹马得了令,咯嘚咯嘚地往前迈起了小碎步,其余仆从也跟在后面追着。
就这么咯嘚咯嘚了半宿,姬初屁股都快颠碎了,终于出了城。两匹马的小碎步摇身一变,突然狂奔,然后冲上了天。
“上……上天了?卧槽这马还带飞的?”
姬初往后一看,刚才的那些仆从已经化了原型,五彩斑斓地跟在后面飞,活似大型群魔乱舞现场,场面震撼得姬初当即无话可讲。
“其实前面这两只是蛟。他们好像对变马这种事比较得心应手。”
伯令坐在瑞善旁边,满脸写着悲凉。不知道是怕瑞善的不聪明会传染,还是怕回到奇宫被妖皇暴打。
姬初不一样,她决心要把奇宫这个牢房当成旅游度假胜地,给自己一年多的离家出走生涯做个轰轰烈烈的了结。
“啊!是蛟!没见过!”
“《户舟志异录》中记载,‘蛟之状如蛇,其首如虎,长者至数丈,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有甲皮,可作鼓;食者不肿,可以已痔。’”
两只蛟闻言打了个寒战,带着整个车身一抖,好像姬初会马上把他们逮了来剥皮吃肉。
瑞善道:“人族文史渊源,著述不穷,人才辈出,书中所记也很有趣。”
姬初兴头上来了,没有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对劲。
“是呀。对了《本草纲目》中有 ‘孔雀辟恶,能解大毒、中毒、药毒。服食孔雀后,服药必不效,为其解毒也’之说,我一直觉得笔者上天入地无所不知,令我佩服不已。”
伯令汗毛炸了一身。
瞧,这不就把天聊死了吗。
把天聊死的人感受着车厢里逐渐冰冷的空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搁在大妖群里,当着正主的面开始考虑吃法疗效,实在有欠考量。
不过涮羊肉是真的很好吃。
姬初心虚地看了瑞善一眼,在心里默默道。
两匹假冒伪劣的马儿飞腾得太欢,姬初下了马车,落了地,还觉得脚底下软绵绵。
然后软绵绵的两条腿一个踉跄,啪的摔在地上。
宛若昨晚咩咩的场景回溯。
“王姬免礼。”伯令眼疾手快地把她抄起来,一脸幸灾乐祸。
咩咩状似焦急地来瞧,但是姬初觉得她的眼睛里写着两个字。
报、应。
姬初觉得她刚刚翻了个白眼,但是没有证据——眼前的山羊一脸纯良,只说:“王姬快快起来,我带二位去见妖皇。”
趁着伯令抄着她笑得快背气的时候,姬初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伯令,斜驹之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说句实话,伯令没心没肺忘啥都快,这回要不是姬初提醒了他,都快忘记了在忘忧林里曾经看见过一匹很暴力的白马,还凭一己之力更新了他对女人力量的认知和对神神鬼鬼之事的态度。
然后他又想起了为什么把这件事儿忘得这么快。那天晚上不小心上手摸了姬初,被丢在外面露了半宿,大约是潮气太重,一整晚都迷迷糊糊的,记忆便有些混乱。
然后他又想起,姬初她,是人族王姬。
姬初感觉伯令脸色逐渐开始发紫。
“小刀,不是我说,那玩意儿真他妈是神兽?”
话一出口就知道称呼不对,下意识地就喊出了这个名字。
正要开口改过来,姬初就摆摆手:“随便叫,我无所谓。”
顿了顿,又道:“当然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的。”
“那我还说自己是凤凰呢,你信不信?”
伯令觉得没见过这么傻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啧,小孔雀还要充凤凰。那你倒是说说,什么玩意儿长着人脸马身独角还一睡就是几十年?”
伯令无言以对。
伯令光想着斜驹身份的真实性,也就忘了问姬初为啥不能说。
瑞善走在前面领他们,每隔一会儿一定就要回次头,生怕两位主子一不小心溜了。
奇宫跟姬初想的宫殿有点不同。
准确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人皇的宫殿修的一板一眼的,白墙朱楼,连绵不绝,巍巍峨人间圣地。
姬初在里面住了十多年,以为所有宫殿都是那个德行,再不济也得像城门似的高大挺拔。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风格的宫。
奇,万种奇葩呈艶丽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