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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一.身死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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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道戒鞭,将素色白衣染得殷红艳丽,血水从皮肉剥开,争先恐后涌出,顺着脊背流淌,侵染地面。蓝曦臣给他上药的时候,几乎都是抖着手的,一点也不敢用力,生怕他会更痛。可即便是这样,他却固执地跪着笔直,用命在坚持他认为不悔的,一声也没有吭。
痛?就算轻轻一碰,仿佛擦刀尖上挪动,也不觉得痛。身体已没有了知觉,蓝湛只想知道,那个人是否安好,祈祷禁闭期至,还能再去见一见他。
“忘机,你要去哪里?”三年期满,蓝曦臣才松气,他只有忘机这一个的弟弟,自从他重伤受罚禁闭寒潭洞,日夜忧心。
蓝湛垂下眼帘,平静又坚定道:“下山。”
“你,”蓝曦臣一下明白,倒退一步,猛地又上前一步,拉住蓝湛的手腕,“你别去了,去了也……”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蓝湛面色煞白,“为何?!”
“我知你是要去夷陵,去乱葬岗,找魏公子对吗?”蓝曦臣叹气:“可他已经不在了,你去了也……也见不到的。”
这话犹如苍雷贯体,蓝湛浑身一震,握着避尘的手指紧到骨节发白,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什么叫不在了?兄长…….为什么见不到?”
如此这般的语气,如此这般的话,蓝湛怎么会听不懂,只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罢了。他在这里苦等了三年,坚持了三年,等得就是期满之时,还能再去见一见魏婴。可兄长告诉他不必去见了。
蓝曦臣缓缓道:“忘机,夷陵老祖身死魂消,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没有骗你。”
蓝湛看向兄长,一字一句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蓝曦臣心中有愧,可这三年里他这个弟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又怎么敢告诉他。倘若当真告诉了他,恐怕他连命也不要了,非要去救人,与仙门百家为敌。
蓝湛眼底的血色若隐若现,手腕一动,不容拒绝道:“乱葬岗,非去不可。”
兄弟二人素来和睦,蓝曦臣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这样的场景,他嫡亲的弟弟,周身灵力蓄势待发,手中避尘出鞘,大有以命相搏之势
蓝曦臣苦笑:“忘机,你一定要这样么?”
蓝湛嘴唇颤抖,声音却无比坚定:“是。”
蓝曦臣却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只道:“忘机,你重伤初愈,若要动手,毫无胜算。”
蓝湛握紧剑柄,却只颔首行了一礼,道歉道:“对不起,兄长。”
明知你心中担忧,明知你不忍,却仍要与你对峙。
蓝曦臣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松开,侧身让开了几步,温声道:“此去小心。”
顾不得勉强伤愈的躯体,蓝湛御剑极速飞行,耳边穿过呼啸的风声,亦如他此刻惴惴不安恐惧万分的内心。
眼见为实,他不信,他一定要亲眼看到。
乱葬岗草木皆枯,四周零散着残骨,氤氲着死气沉沉的静谧。
“咳咳——”蓝湛再也忍受不住,一口血从胸口喷涌而出,洒到地上。脚下的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浑身经脉都抑制不住地发颤。指尖艰难地拨动琴弦,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蓝湛,你去过云梦吗?云梦很好玩儿的,东西也很好吃。你来的话,我带你摘莲蓬和菱角。”
“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蓝湛,兔子送给你,要不要?”
“蓝湛,你唱首歌来听听…….”
问灵弹了一遍又一遍,浑身灵力倾注在指尖,却空无回响。他抬头缓缓望向死寂四周,从未有过的绝望,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又为什么还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