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60、第 60 章

　　第二天，周契起了个大早，又是准备鱼饵，又是准备出行的东西。鱼饵要用蚯蚓，磨成泥后团成小团去引诱鱼。周契平时绝不会亲手准备这些脏兮兮腥臭的鱼饵的，但今日不知怎的，他竟少有的愿意亲力亲为，半点也不嫌蚯蚓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荞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所有要带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从干粮到饮水，还有特意为小荞炖煮的红枣羹。小荞醒来，先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喝了碗小米粥吃了个馒头就跟着周契去钓鱼了。

　　小荞以为周契带她是去离王府不远的地方钓鱼，没想到出了门坐上马车才知道他们这一趟是要出梁城的，搞不好还要在外面过一夜。小荞有点慌，周契却安抚她，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本王都会安排好。”

　　小荞的身子不宜坐太久马车，周契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虽然钓鱼的地方在梁城外，但整个路程也不超过一个时辰。中途为了让小荞能活动活动筋骨休息一下，周契还特意让马车停下来，两人趁机吃点干粮喝点水。

　　休整过后，马车重新上路。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到达了一个湖泊旁，这里就是周契准备钓鱼的地方。周契搀着小荞从马车上下来，今天天气不大好，没什么太阳，不过也正好，不晒。

　　周契坐在岸边钓鱼，小荞则在一旁小憩了一会。醒来时周契身边的竹筐里已经放了好几条鱼，虽然个头不大，但也够两个人吃了。

　　周契钓鱼，小荞就在一旁生火。她到旁边捡了些枯枝烂叶，然后堆在一起，点了火，准备一会烤鱼的时候用。

　　大约又钓了一会，周契放下了鱼竿。他带着钓上来的鱼坐到了小荞旁边，然后用小到把树枝的头削尖，再把鱼串在树枝上，最后架在火堆上烘烤。

　　“还记得么，我们以前也像这样烤过鱼。”周契一边转动串着鱼的树枝，一边说道。

　　“自然记得。”后来没过多久小荞就被赶出府了，或许也因为如此，她对周契偶尔给的关心就再没放在过心上。

　　信任的建立需要很长的时间，瓦解却只是一瞬间的事。

　　周契往鱼的两面撒上盐，再换面翻烤了一会，外焦里嫩的烤鱼就做好了。他给了小荞一串大的，大夫说吃鱼能够明目，对孕妇和腹中的孩子都好，周契才想着出来钓鱼，给小荞吃上新鲜的鱼。

　　但小荞不知道周契所想，以为他是富贵病又犯了，闲得没事要钓鱼。

　　“殿下那么爱钓鱼，平时怎么不去钓鱼？”她挑着鱼里的刺问道。

　　“也不算有多爱。”

　　说到钓鱼，小荞想起了儿时和顾以息的趣事，“小时候没东西吃的时候，顾以息总会带着我去水渠里抓鱼吃。但那里的水太湍急了，很少能抓得住。如果抓住了，就会把鱼剁成块去烧鱼汤，那味道真鲜啊。”

　　周契飞快看了她一眼，心里头有了些不悦。他故作轻松的说：“这有什么难的，一会我钓几条大的，带回去给你熬鱼汤喝。”

　　“我不是在说鱼汤，我是在说以前的趣事。那时候虽然苦，却也觉得快乐。”

　　“哦？那你和本王待在一起就不快乐了么。”

　　小荞眨巴眨巴眼，“有时候快乐，有时候……也不算很快乐。”

　　一起烤鱼的时候快乐。一起在汴城的时候快乐。但其他时候，对周契的戒备心或许要占得更多。

　　“本王平时少有时间和你单独相处，等张缘之的事告一段落，本王会多花些时间陪陪你。”周契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似随意，其实他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他觉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承诺下来就定要达成。可小荞只当他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抱太多希望。

　　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一条鱼吃完，小荞有些饱了。她稍微坐正了一点，抚着肚子，慢慢消化。吃饱喝足的时候是最舒服的，尤其身处这个宁静的湖边，四周有微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响声，偶尔还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声。天地之间，好像再无什么纷扰。

　　多希望能永远待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小隐隐于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那么多算计和权衡，眼前只有三餐和耕作，清贫但是快乐。

　　脑海里冒出的想法让小荞也震惊了。她什么时候开始向往这种生活了？她从小穷到大，那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过上奢华的生活么？怎么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又开始怀念什么清贫的生活了。

　　这种矛盾的想法让小荞有些郁闷，难道她就像顾以息说的那样开始膨胀了？

　　她盯着还在冒烟的火堆出了神，没注意周契正在看她。她的表情自然没有多少欣喜的模样，眼里的光是黯淡的，和跟顾以息待在一起时的生动截然不同。

　　她和周契之间不知为何，总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周契进，她退，周契不动，她也就跟着不动了。

　　周契收回注视她的目光，也学着她一样，盯着火堆陷入沉思。

　　吃完烤鱼，天还亮着。周契又钓了一会，等竹筐里的鱼积满了三四条后才带着小荞打道回府。鱼在竹筐里活蹦乱跳，周契问她是想喝姜炖鱼汤还是把鱼肉刮下来做丸子煮汤。

　　小荞想了想，说想喝鱼丸汤。周契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答好。

　　等从湖边回到王府，天已经渐暗了。在外浪了一天，多少有些疲惫。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周契领着小荞从上面下来，等在门前的家仆立马迎了上来，嘴上说着“殿下和孟姑娘回来了”，眼神却有些飘忽，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们。

　　周契察觉到异常，但没有吭声。不过是离府了一日不到，早上还好好的，中间能发生什么。

　　小荞先回了寝房休息，他将装鱼的竹筐交给家仆，吩咐家仆把鱼拿到厨房，再把鱼肉剁成肉泥，然后做成鱼丸煮汤给小荞送去。话音还没落下呢，就见心腹司徒淮疾步匆匆的来到他身边，谨慎的望了眼四周，小声说道：“殿下，琬儿姑娘回来了，正在书房等着殿下呢。”

　　周契听了一愣，表情僵在脸上。

　　“本王去看一眼，你先别同她说。”

　　司徒淮自然知道周契口中的“她”指代的是谁，忙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周契越过司徒淮，迈开步子往书房走去。

　　毕竟过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对“琬儿姑娘”这四个字已经有些生疏了。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在雨夜里用利刃刺伤了周契。他在瓢泼大雨中倒下前，分明见到琬儿姑娘朝着另一个男人奔去。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发生的一切再与琬儿无关。他没有让谁去找过琬儿，也没有再探寻过琬儿刺伤他的原因。

　　事情发生了，结束了，就不要再回顾了。

　　推开门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周契抬头就见到琬儿姑娘站在案前。她的脸上没有愧疚，甚至还冲着周契微笑着，好像她不过是远行回来了，而从没有举起过刀刃刺进周契的身体。

　　“殿下，琬儿回来了。”

　　琬儿来到周契跟前，让人觉得她下一刻就要扑进周契的怀里。可周契只是负手看着她，眼里没有星点暖意。

　　他没有说话，双唇紧紧抿着。琬儿有些讶异，后退一步后问：“殿下忘了琬儿了么？琬儿听说殿下最近在调查爹爹当年的事，所以特地赶了回来。”

　　“司徒淮。”他沉声唤了声，司徒淮立马就将门打开，出现在了周契眼前，“殿下有何吩咐？”

　　“还不快将行刺本王的歹徒拿下。”

　　“遵命。”司徒淮朝外面使了个眼色，就有两名护卫冲了进来。

　　被刺那天周契试过琬儿的身手，确认过她确实不会武，两名护卫对付她一个人足矣。

　　“殿下！”琬儿的双手被擒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殿下还在恼琬儿么？琬儿不是故意的！求殿下听琬儿解释！”

　　“你要解释什么？”

　　“琬儿是被孟怀王欺骗了才会行刺殿下的！琬儿知错了，求殿下原谅琬儿……”

　　她道出了幕后黑手就是周契的亲手足周颐。周契冷冷扫了她一眼，对她求饶的话语没有太多动容，“带下去吧。”

　　两名护卫将琬儿拖出了书房，声音惊动了小荞。她听见有女人的声音，觉得奇怪，披了衣裳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琬儿被护卫一左一右的架在中间。

　　周契紧随其后，他踏出书房，扭头就看见了小荞。她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愕然转为平静，随后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寝房里。

　　周契心烦意乱，本来借着钓鱼终于让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一些，现在因为这个琬儿，又打水漂了。

　　琬儿交给司徒淮去处置，周契来到了小荞的房前。他伸出手想将门推开，但最终还是犹豫了。他要说什么呢？解释什么呢？小荞肯定会问他为什么琬儿会出现在这里吧？可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又要怎么去说服小荞呢。

　　小荞的屋子里静得出奇，她没有哭，也没有生气，好像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这才是最让周契难过的。他宁可小荞出来质问他，问他是不是还惦记着琬儿，可小荞没有。

　　一扇门将两人隔开，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又岂止一扇门的厚度。

　　周契还是推门进去，他少有的感觉到了一点怯懦，像害怕面对小荞对他和琬儿风轻云淡的态度一般。好在，小荞并没有彻底让周契失望。她怔怔的坐在床沿，虽然没有流泪，但心情必然不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