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56、第 56 章

　　谢熙突然登门拜访，庄乾有些意外。这年头想嫁女想到这种份上的，好像也不多见。

　　但不管如何，最起码的招待还是要有的。庄乾请了谢熙进门，为他斟上热茶，然后问：“不知阁下今日到庄某陋室有何贵干？”

　　谢熙脸上确实也带着准备求人时时常会有的谦卑的神情。

　　“谢某经商多年，财富不多，最大的宝贝唯有小女瑾儿。谢某视瑾儿为掌上明珠，从小没让瑾儿受过太多委屈，如今瑾儿也长大成人，谢某一直在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实不相瞒，相过的公子也有不少，唯有庄公子另谢某过目不忘，一直记挂在心。”

　　谢熙的话基本可以当做变相的提亲了。庄乾不明白，谢瑾儿生得水灵，今年也不过刚满十七，谢熙为什么这么着急的为她寻觅夫婿。谢熙见庄乾有顾虑，并不觉得奇怪。他像是有备而来的，在庄乾沉默了片刻后又开口说道：“实不相瞒，谢某恐怕命不久矣了。”

　　这倒是庄乾没想到的。他以为谢熙是急于为自己的生意找个合适的靠山，才想着借女儿联姻来达成目的。

　　“阁下何出此言？”

　　“瑾儿的娘亲去得早，谢某担心续弦的妻子会对瑾儿不好，所以一直没再娶。之前谢某患过恶疾，虽然挺了过来，但大夫说过，得过这病的人都活不长，所以谢某想在离世之前将瑾儿托付出去。”

　　临终托孤，听起来悲壮又无奈。

　　可庄乾与谢瑾儿又非旧识，突然就被人往怀里一塞，那也很奇怪吧。他沉吟了一会，还是想要拒绝，“庄某能体谅阁下的用心良苦，但这事也关系到令爱的终身幸福，不能如此草率的做决定。何况……庄某还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谢某知道。”谢熙有些惭愧的笑了，“还请庄公子谅解一个做父亲的冒犯。”

　　说完这些，谢熙就告辞离开了。

　　其实庄乾大可不必将这种事放在心上。谢熙想要临终托孤，那也是他单方面的诉求，庄乾完全可以拒绝。可不知为什么，谢熙走后他的话却一直在庄乾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也许是因为他经历过一夜之间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了的过去，所以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若是有朝一日谢熙不在了，只剩谢瑾儿活在人世时会发生什么，庄乾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几日后，庄乾去到钱庄，正巧遇上邹公子前来存取银票。毕竟在酒宴上有过一面之缘，邹公子见了庄乾，还同他打了声招呼。

　　“庄公子，别来无恙。”

　　庄乾对邹公子的问候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他不愿和邹公子聊得太多，更不希望和邹公子有过多的接触。虽然小石榴是一部分原因，但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他总觉得邹公子看起来不像什么善茬。

　　果不其然，邹公子见他对自己态度冷淡，两步上前截住了他，问道：“不知庄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庄乾皱了皱眉，虽然很想出声拒绝，但考虑到邹家在梁城的势力不可小觑，思来想去，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邹公子和庄乾来到钱庄旁边的一个茶馆，邹公子要来一壶龙井，先缓缓品了口茶，然后才说：“庄公子可是对小石榴很感兴趣？”

　　庄乾不知道邹公子听说了什么，或许就像酒宴那天顾以息说的，他虽然内心保持克制，但眼神出卖了他真实的情感，被邹公子发现了。可对小石榴他早就想通了，如今对得到小石榴的欲望也没那么强烈。

　　邹公子见他不言语，还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顿时欣喜若狂，“若是庄公子有这个意思，邹某大可将小石榴赠与给庄公子。”

　　现在全梁城的人都想巴结庄乾，只因他的钱庄和敬思王有关系。谢熙用苦肉计，邹公子倒是用起了美人计。庄乾举着茶杯想了想，说：“那么好的美人，白赠与庄某？这样多不好，庄某不能白拿。”

　　邹公子还以为庄乾玩的是欲擒故纵呢，忙说：“哪里哪里，小石榴不过是我一时兴起从潇湘阁买回来的，为的就是将来哪位爷喜欢就送给哪位爷做人情。之前有别的爷看中，我都舍不得送呢。但庄公子不同，只要庄公子开口，今晚就把小石榴送到庄公子的府上。”

　　谁能想到呢，当初那个他求而不得的姑娘在拒绝了他后又将被白送给他。庄乾忍不住在想，如果小石榴知道了这件事会作何反应？她的不背信弃义在邹公子的眼里不过是个狗屁，根本不值一提。

　　可庄乾到底认为自己是一个人善良的人，他将茶杯放下后起身，“邹公子的好意庄某心领了，只是庄某已经与谢家定了亲，不便纳妾。”

　　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吧，另一方面也许是真情流露。如果要说找个姑娘成亲，谢瑾儿不见得是个不好的选择。他既然已经放下了小石榴，尝试着去接受谢瑾儿也未尝不可。

　　两千两银子的不甘至此终于了解。未来邹公子或许还会将小石榴送给其他人，但，那又和庄乾有什么关系了呢。

　　谢瑾儿是断不会想到，那日谢熙回来跟她说嫁给庄乾的希望很渺茫，结果没过几日庄乾就到谢府上下聘了。对谢瑾儿来说这跟天上掉馅饼无异，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确认了好几遍这个下聘的庄乾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庄乾。

　　谢熙也觉得讶异，那日他和庄乾见面，能感觉到庄乾对谢瑾儿不是很感兴趣，怎么突然就来下聘礼了？谢熙年岁本来就比庄乾大，再加上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庄乾肯定不是突然就爱上了谢瑾儿，他之所以同意了和谢瑾儿的婚事，恐怕是出于其他有利于他自己的考虑。

　　但就这样吧。谢熙看着自己女儿欢天喜地的模样，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庄公子并不爱你”这种话。只要永远不醒，活在梦里又有何不可？人生在世，真正的幸福本就屈指可数，他是如此，他的女儿多半也是如此。至少跟着庄乾，瑾儿不会遭太多罪。

　　小荞得知这个消息还是从周契口中，周契说他收到了庄乾送来的喜帖，还问小荞不是前阵子还说庄乾光棍一个么，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

　　小荞还以为周契在跟她开玩笑呢，直到周契拿出了庄乾的喜帖，小荞才不可置信的拿着喜帖翻来覆去的看，“不会吧，他从哪儿捡来的老婆啊？”

　　周契挑了挑嘴角，“艳福不浅。”

　　小荞见新娘的名字叫“谢瑾儿”，心想这个人她怎么闻所未闻？倒是周契对谢瑾儿有一点印象，他提醒小荞，问她不记得那日主动跑到庄乾面前说话的姑娘了么。经周契这么一说，小荞似乎依稀记起了谢瑾儿的模样，但另一个问题又接踵而来了，她狐疑的看向周契，问道：“殿下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周契干咳两声，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本王只是恰好看见了而已。”

　　但庄乾对小石榴小荞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年在猫客栈过年，两个人蹲在地上放烟花的情景她还记得呢，如今和庄乾喜结连理的却不是小石榴。

　　顾以息和小荞当然都觉得庄乾放下过去是好事，但对他娶一个感情并不深的人为妻持保留的态度。

　　谢瑾儿又哪知背后发生的种种。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明明才是那个将要成为庄乾结发妻子的人，却是对他最不了解的人之一。她不知道庄乾曾在茅草屋住了好几年，不知道他在家道中落后的一段时间里因为生存要过饭，不知道他为了生计委身在青楼里当出纳，更不知道他如今的成就都是因为当初无法拿出两千两银子为小石榴赎身。

　　谢瑾儿看到的庄乾是鲜亮的，却不知道他也有阴暗的过去，而这正是庄乾最为苦恼之处。他不是什么圣人，可谢瑾儿却把他当做圣人看待。她对自己的期望越高，将来就越会失望。

　　待嫁在家，谢瑾儿无事可做。她有时候会在白日偷偷去钱庄找庄乾，然后躲在一处看他忙前忙后的模样。庄乾做事认真负责，谢瑾儿就喜欢他拧着眉头思考时的表情。

　　直到有一日，谢瑾儿来到钱庄，她本来想着给庄乾一个惊喜，故意到钱庄里头想要会会他，没想到她等了半天却不见庄乾出现。待她终于按捺不住又从钱庄里面跑到外面，想看看庄乾究竟跑去哪里了，见到的却是小石榴抱住庄乾的一幕。

　　谢瑾儿整个人都呆住了，就连小石榴冲着庄乾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就那样傻站着，看着一切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庄公子，求你带我走吧。邹公子他要把我送给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

　　小石榴几乎都要跪下了，可庄乾无动于衷。

　　“我不需要你给钱，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求求你了，庄公子……”

　　小石榴在庄乾面前泣不成声。她是看清了，她以为遇见了良人，没想到所谓的良人不过将她当做一个物件，是留是走，全凭邹公子的意愿。

　　“我不能带你走。”庄乾的语气里也带着隐忍，“当初偏要留下的不是你自己么。”

　　小石榴仰头，望着庄乾高高在上的面容竟有些愕然，似乎在质疑眼前的庄乾还是当初那个和姑娘家多说两句话就会脸红的人么。

　　“庄公子，这是……”谢瑾儿终于憋不住了，她快步来到小石榴和庄乾身旁，纤细的指头绞着衣角问道。

　　庄乾看向谢瑾儿，沉声说道：“瑾儿，听话，你先回去，回头我再向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