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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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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庄乾和顾以息就没有小荞运气那么好了。他俩在冰释前嫌后,又要面对同样光棍一条的现实。
顾以息的斗鸡场和海棠苑经营状况都挺好的,他打算过一阵子再扩大规模。庄乾的钱庄也在建造中了,如果没什么意外,一个月后就能正式营业。
“有时候我在想,咱们的福气是真没有小荞那死丫头好啊。”顾以息半开玩笑的说道。
两壶酒,两碟花生米,庄乾和顾以息坐在一起边喝酒边聊天。
“我听说了,她之前乘马车遭遇了事故,还流了孩子?其实小荞她挺不容易的,如果经历了这些还不能有善终,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庄乾说得倒是挺诚恳。
“她就是命硬,要么也不能大冬天的那么小一婴孩被扔在外面,还能活下来。”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思考着自己和小荞比命运又有没有更好一些。
“其实我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庄乾忽然说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你这趟回来话变多了?你在汴城经历了什么?是被喂了什么药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庄乾笑了笑,没有接顾以息的这个话茬,“我有时候躺在破席子上的时候会想,我十几岁前的那些生活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我回忆里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大宅院究竟是我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的?由俭入奢是容易的,但你们都没经历过由奢入俭的难过吧。”
“那可不就是呢,我从记事开始就跟着跛子四处讨饭。夏天吃馊的饭菜,冬天就喝喝雪水。我第一次吃到新鲜的热饭菜,还是十四岁那年去给一户人家帮忙砌墙,那户人家的老太太好心给的呢。”
艰苦,那都是过去了。顾以息比庄乾看事情更看得开,也许和他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有关。如果太过于执着失去和得到,那他早就因为受不了而悬梁自尽了。
“钱其实是最容易得来的。”庄乾不知为何忽然这么感慨。
“哟,一看就是公子哥才会说的话。”
庄乾却笑了,“去偷去抢,去骗去讨,总归能来钱。但地位、身份、家世,靠这些方法却很难得来。小荞和敬思王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也还是个妾。将来她若是真的生下孩子,也不过是庶出。”
“是啊,你说的没错。但对小荞而言,能有这样的归宿已经算很好的了。”顾以息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前阵子还看到那个吴公子呢,成了亲后胖了一大圈,老婆有了身孕,挺着肚子帮他看店。白天在店里做生意,晚上就睡在店里,你说,要是当初小荞选择了吴公子,现在过的不就是这种生活么。”
“人各有命吧。”庄乾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你呢,这次回来除了钱庄,还是为了那个小石榴吧。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不在潇湘阁了,只是我知道,依你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还是得自己亲眼见一见才能死心。”
庄乾举着酒杯,抿了口酒。酒的辣味麻痹住了他的舌头,“也许……我也该朝前看了。”
“喜欢你的姑娘不是挺多的么,不至于那堆人里一个都瞧不上吧。”
“这和数量没有关系。”
“啧啧,瞧瞧,瞧瞧,口气之大,语气之轻蔑。”
当初没能得到的往往会让人惦记很长时间难以忘怀。庄乾知道他要放下小石榴,可他只要一想到将来要和别的姑娘成家,生活在一起,心里又觉得一阵怅然。
“要我说,小石榴不肯跟你走也不是没道理的。你想想看,当初要给她□□的时候,你跑到哪儿去了?人家邹公子倒是爽快的掏出银子。你说,两千两银子对谁都不是小钱啊,邹公子大可拿着银子干别的,但他就是舍得掏出来为小石榴赎身。换作我是小石榴,我也对邹公子死心塌地的。”
顾以息说的庄乾不是不明白。他后来下了决心离开梁城,不也是因为没有能力替小石榴赎身么。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用情至深也不必及汪洋。可谁又何曾不是如此,以为错过了第一道白月光,往后的人生里就不会再遇见第二道、第三道。
人们总爱花很多精力和时间去缅怀过去,对未来的期望,却渐渐的少去。
小荞在周契的帮助下认识了许多字,还会简单的珠算了。只是这点知识还不足以让她应付白日先生布置的功课。遣词造句,她写一个错一个,甚至还经常造出一些奇怪的句子,惹得周契都忍不住笑出来。但碍于小荞是敬思王的妾,先生也不能责罚,有时候只能叮嘱小荞要多多练习,吃得苦中苦,方能把知识学扎实。
面馆的生意她又重新张罗起来,她先请了一个擀面师父,一个帮忙看店的伙计。面馆每天限量出售五十份牛肉面,往往中午不到就全卖完了。如此一来,小荞就有半天可以得闲回到府里听先生上课、做功课、习字、打算盘。
一个月后,就到了要正式迎娶小荞进门的日子。她前一日还如往常一样学习和经营面馆呢,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她就穿上了喜服,坐上了轿子,睡眼惺忪被抬到了敬思王府。
有很多围观的百姓都以为是敬思王总算娶妃了,结果一问才知道,这次兴师动众的娶的不是王妃,而是一名妾。得知真相的群众都有些瞠目结舌,在想得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让敬思王不惜费这么大功夫去娶进来。
好吧,当初那么憧憬的明媒正娶,现在体验下来也不过这么一回事。小荞在轿子里被颠得七荤八素,哈欠连连,只想快点到王府,好让她从轿子里下来。
等好不容易到了王府,小荞下了轿,由喜婆一路背进了王府大门。这个喜婆感觉有些年岁了,小荞生怕自己会把她给压倒,好在虽然当中她好几次险些从喜婆的背上掉下来,但好歹还是顺利的进来了。
没有拜天地,小荞就被送进了周契的寝房。她的脑袋上罩着喜帕,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是妾,她不能穿正红,喜服的颜色有点偏玫红。
她坐在床沿等周契进来,大约一炷香后,周契才从外面推门而入。这一次没有请什么宾客,自然就不需要出去招待谁。周契来到小荞身边,轻轻地将喜帕从她的脑袋上揭下。
小荞闻见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下意识的问道:“殿下喝酒了?”
“喝了一点。”说完,他坐在小荞身侧。
周契的眼神有些迷离,他的酒量还算可以,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喝了一点”究竟是喝了多少。
“本王来考考你。昨日学的五个字,还记得是哪几个么?”
小荞傻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认字呢。但既然周契问了,小荞只好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作答。
“嗯。”周契点点头,“昨日先生特意与本王说,要叮嘱你今日也需温习功课。”
大喜的日子还要温习功课的人,除了小荞以外也没有别人了吧。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小荞出了周契的寝房。其实顾以息和庄乾也来了,为了耀武扬威,连常君兰和聂疍都请过来了。
本来常君兰是很不想来的,但聂家老人的意思是能和敬思王攀上关系那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聂疍务必参加,这下常君兰不来也得来了。她自然记得之前在面馆羞辱小荞的事,那时候她也没料到小荞还能峰回路转,逆风翻盘啊。真是世事难料,常君兰盯着酒杯里的酒,就怕小荞往酒里下毒要报复她。
小荞挨个人敬酒,敬到常君兰的时候,故意把酒杯里的酒撒了,还意有所指的说:“君兰,你不要介意啊,不过酒和面不一样,撒了就撒了,总会干的,也不需要谁弯腰去收拾。”
常君兰听了脸都绿了,她知道,现在的她在小荞眼里就是个笑话。
敬完一轮酒,小荞就回了寝房。周契似乎喝得有些多了,连外衣都没脱,倒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小荞喝了点热茶醒酒,然后,开始了临摹字帖认字练字。
她写了很久,周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就静静的坐在床上看她认真学习。周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第一次见到小荞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觉得这样的姑娘不会在他的府上待多久,谁曾想到如今和他同床共枕的人正是当初那个早晚拎着水桶给猫喂食的小姑娘。
天色渐暗,宾客也都早已散去。小荞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困了。今日她起得太早,没怎么休息过,午后也没有睡上一觉,一直学到现在。
回过头,她对上了周契注视着她的双眼。小荞有些意外,浅浅一笑,说:“殿下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的。”周契撒了个小谎,“本王饿了,让下人们准备晚饭吧。”
小荞点点头,从凳子上起身,往外走去。
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从前在天黑后醒来,四周无人,只觉得内心空虚又惶恐。现在在天黑后醒来,睁眼就能看见小荞在身边,周契的内心就像这间屋子一般,被烛光散发出来的暖意充盈。
小荞吩咐了下人准备晚饭,然后折返,在半道上发现了闲逛的“虞姬”,忙把它也抱了回来。周契从床上起来,见小荞蹲在屋外逗猫玩,忍不住在想,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正是他想要的么。父皇有天下,有子民,有朝臣,有后宫佳丽三千,但他可曾体会过这种平静又简单的快乐?他忌惮朝臣、手足、儿女、甚至枕边人,直到离去之时,还在担心立下的遗诏会被人篡改。
这样的一生太累了,他不愿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