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Y.Y.Young

54、第 54 章

　　若绮回到座位边，推推童靖阳。这小子居然醒着，还满含深意的瞅着她乐。若绮脸腾地红了。
　　隔了十分钟左右，黎华才旁若无人的从洗手间推门出来。经过若绮的座位时他侧头凝视。若绮缩在椅子上，头靠着窗户，似乎已经睡熟。那样子让人看了心疼。窗户上的玻璃，该是冰冷的吧？偏偏此刻不能给她枕自己的肩。
　　飞机安静的划过夜空。
　　不知又过了多久，机舱突然剧烈的一震。黎华惊醒。飞机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这下机舱里大多数的人都醒了。黎华定一定神，才发现小如正靠在自己肩膀上，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应该是刚才熟睡时无意识的动作吧，他在睡梦中竟然也没察觉。
　　广播中传来机长的声音：“各位尊敬的乘客，飞机现在正经过气流。请您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卫生间暂停使用……”
　　“黎华……”小如哆嗦着，吓得忘了从黎华身上起来。
　　“没事的。”黎华低头寻找安全带的系扣。这一动，把小如的头从他肩上蹭了下去。小如不好意思的抿抿头发，也低头去系安全带。
　　突然一下大大的失重，惹得很多人一声尖叫。黎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从前坐飞机穿过气流时从没经历失重过。再看坐在前排的空姐，正互相交换着紧张的眼色。
　　又一个失重。小如一声惊呼，刚刚抬起的脑袋又靠了上来。黎华此刻没心思理她，他急切的回头，寻找的若绮的目光。只见若绮牢牢的握着座位两侧的扶手，脸色惨白。两人眼睛一对，她便低下头去。
　　黎华突然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她搂在怀里，给她安慰，不让她一个人承受。死也要死在一起，好过现在咫尺天涯的煎熬。

　　飞机终于还是平安的降落在机场，威尼斯此刻正是傍晚。
　　一出海关，若绮就看见了瑞恩。一个人站在出口，还穿着上次见他时的那件大衣。和浩浩荡荡出来的这一大帮子人比起来，他显得有点孤单。看见若绮，瑞恩笑着招招手，迎了上来。
　　“真是麻烦您了，还亲自来接机。”副导演抢上一步，瑞恩和他握手。
　　“租的车在外面。我先来迎迎你们。”瑞恩说。一边和随行人员一一握手。
　　本来是很热络的场面，瑞恩做起来却总有种冷清萧索的感觉，若绮想。
　　握到童靖阳时，瑞恩低声说了句：“谢谢。”
　　童靖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依然臭着一张脸。
　　握到Kevin时，瑞恩说：“今后请多多帮忙。”
　　“应该的。”Kevin笑着说，居然也一反常态的客气。
　　Kevin身边就是黎华，瑞恩僵了一僵，还是伸出手。
　　两个人的手握了一握就马上分开。黎华调侃的接了一句：“王导，这么样，这次也给我可弄个戛纳影帝作作？”
　　王瑞恩笑笑，心里佩服黎华的举重若轻。
　　“影帝？你家里还放的下吗？”瑞恩说，周围的人都笑了。
　　最后，瑞恩来到若绮身边。没有握手，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等若绮说话，他就转身，冲其他的人大声说：“车就在外面等着，大家如果没事就可以过去了。司机会把车直接开到酒店，到了之后会有其他工作人员接待……”
　　剧组的人员开始向门外走。若绮和瑞恩却还留在原地不动。黎华望了他们两个一眼，脚步有些迟疑。Kevin折回来拉他，于是他还是恋恋不舍的跟着Kevin走了。
　　等众人走远后，瑞恩极自然的从若绮手里接过行李，压低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坐我的车，嗯？”语气中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邀请。
　　瑞恩的关怀总是来源于生命的点滴小事。却又明明白白的宣告着他和你的亲近，坦坦荡荡的，人前从不避忌。不似某人，两人世界里，粘的像要化成绕指柔，一入人群，就回到云端，变得遥不可及。
　　但心心念念，却依然为他所牵。是因为得不到的东西反而更好？还是因为，爱本就不需理由？
　　若绮发着呆，梦游般的随瑞恩来到车前。瑞恩把行李装到后座，扬起头笑着说：“很久没开车，技术快忘光了。刚刚开来时你没看到有多惊险。”
　　“那我开。”若绮信以为真，向车子另一侧走去。瑞恩急忙上来拦住。
　　“骗你的。我还不至于老年痴呆成那样吧。”
　　若绮捶他一下，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车后又为刚才过于暧昧的动作微微后悔。
　　瑞恩手握着方向盘，脸别向另外一边。
　　一眼一眉尽是清浅的笑意。
　　“喂，给你。”车行驶到一半，若绮突然说。
　　凉凉的金属触到瑞恩的手，瑞恩低头，眼前是一个崭新的不锈钢保温瓶。
　　“就知道你自己不记得带。”若绮淡淡的说。
　　瑞恩接过水瓶，一只手攥着，用剩下的一只手开车。
　　“小心点。”若绮说，就要上来夺。
　　瑞恩猛地一躲，嘴里说着：“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带往回要的？”车子画了个大S型。若绮瞪他一眼，老实缩到一边。瑞恩胜利的笑着。极少看他露出这么孩子的一面。

　　瑞恩安排的又是家庭旅社似的宾馆。一栋威尼斯主街上的古旧的三层小楼。进门一个小小的门厅，前台设在这里，一个白人大叔百无聊赖的坐在里面，身后挂着每个客房的钥匙。前台边是扶梯，包着把手的花布都变得脏脏旧旧。一层后面还有个小小的厅，有沙发，地毯，壁炉，昏黄的灯光，被扶梯和前厅分开。客房都在二三层，被瑞恩全包了下来。房内一色的老式欧洲家具。
　　黎华，小如，Kevin，还有乔亚的工作人员住在三层。瑞恩，若绮，童靖阳和其他剧组人员住在二层。
　　这种老房子有一个不好，就是冬天的时候会变得又阴又冷。若绮在房内整理行李，手指划过床垫。一股隐约的湿意顺着指尖传来。她皱了皱眉。拿起房间电话。
　　“您好！”前台男子懒懒的声音传来。
　　“你好，”若绮说，“我是203的客人，我想加一床被子。”
　　“知道了。”依然有气无力，“马上送到您房间。”
　　“还有，麻烦您给202的客人也送一床。”202是瑞恩的房间，他身体不好，不能受凉。
　　“好。”直接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有人敲若绮的房门。打开门，正是那个半死不活的白人服务员，抱着一床被子。
　　“不好意思，被子只剩一床了。刚才好多客人都要了加件。”他说。
　　看来大伙都不傻。
　　“不过，您可以去问问住在301的那位小姐，她要了两床。”
　　若绮点点头，接了被子。
　　301，似乎是小如的房间呀。
　　如果是从前，她宁可把被子给瑞恩，自己挨冻，也不会开口。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身子不再属于她一个人。她有了一份义务，一份责任，虽然她还朦朦胧胧的不知这责任的真正意义，但她也知道如今不能再委屈自己。
　　不就一床被子吗？她告诉自己。她拿多了，我去找她要，多平常的道理？
　　噔噔噔上楼，试着敲了敲门，门里没声音，又敲了敲，依然安静。——不在？
　　若绮无奈，只好下到一层，想问问大堂服务员哪里有卖被子的地方。那服务员竟然也奇迹般的消失了。
　　此时已经是午夜，一层的灯全息了，只留前台的一盏。大门外的小巷也是一片漆黑。若绮想自己出去找找看，终究还是没什么信心。踌躇间来到扶梯后的中厅，此时这里一片黑暗。
　　无声无息的，灯突然一下子亮了。若绮一惊转身，黎华斜倚着沙发，盯着自己的眼神满含玩味。
　　“找我吗？”他凑上来，头低低的望着她，却依然在她上方。身体有意无意的贴近，似压迫，又似勾引，是独属于他的暧昧姿势。热热的呼吸喷到若绮颈上，是独属于他的温度。若绮仰起脸，迎上那一双眼睛，含着云朵氤氲后黑丝绒般璀璨的夜空，藏了无尽的秘密。让无依的旅人于孤独中迷失，饥寒自甘。
　　“没有。”若绮知道他刚才听见自己上楼，“前台没有被子了。听说小如要了两次，所以想去找她讨一套来。谁知她不在。”
　　黎华睫毛眨了眨，眼中流过一丝不悦。不知他是不想让这样的小事破坏当前的气氛，还是，单纯的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他身子又压低几分，答非所问的说：“刚才在飞机上，吓坏了吧？”语气在暧昧中又加了几分温存。琐琐碎碎的熨帖着你的心，带来一丝一丝的酥麻。
　　就是这些当初麻过的地方，日后回想，才会细细密密的疼。
　　“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想过去抱你。”
　　“没有。”若绮只是低头，也不知在否定什么，“没有。”
　　黎华望着面前的人，头一次，那低垂的眼帘下藏着的情绪中有一部份是自己此刻参详不透的。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以前，她在感情的算计中总是输他，小脾气被他摸得透透的，被他游刃有余的牵着鼻子疼爱。他越懂她便爱的越深，她却是越不懂爱的越深。而今，她明明在他面前，心情却仿佛隔着山被埋进了另一个海洋，让他迷惑，让他猜疑，让他惊慌于再也不能主宰这段感情的走向，抑或是预知它将会去往何方。
　　黎华叹了口气，牵起若绮的手便走，动作还是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气壮。只有他自己能感到胸中心脏突突的跳动。因为这一次，他不再确定，若绮不会把他的手甩开。
　　最终若绮还是跟他来到他房间门口，黎华松了口气，推门进去，屋里他的行李还没开箱。床头一床被子，是本来就有的，床脚还有一床。黎华抱起床脚的那床被子，递给若绮，说：“拿走。”
　　若绮看看他，又看看对面小如紧锁的房门。突然明白了。平白无故的，谁会没事要两床被子加盖？分手以来，时光流转，渐渐的把她转回瑞恩身边，也就自然会转来新的人疼他。他一直是被眷顾的，上天又怎么会让他孤单？
　　缘分不是一下子碎的，而是一点点片片的凋零。如果不是因为刚刚发现的那个意外，或许这真的就会是他们故事的尽头。但现在，一切都向着难以预测的方向前进着……
　　“拿着呀。”黎华提醒她，“发什么呆？”
　　若绮摇头。
　　“给你。”黎华上前一步，把棉被递到若绮面前，若绮往外推，黎华就硬往她怀里塞。最后若绮猛地向后退一步，棉被轻柔的掉在地上，像是飘落的一片羽毛。
　　黎华愣了愣，抬眼看她。若绮倔强咬着嘴唇不语，眼角的余光还瞟着对面的房门。黎华突然懂了她的心。
　　他弯腰，一语不发的把棉被捡起来。安静中时间流逝得特别漫长。黎华把棉被随便往床上一堆，顺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风衣。
　　“下楼拿外套。”他揽着若绮的腰往外走，“我陪你出去买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