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馅》苏子程

12、第十二章

　　南星去到教学楼时，下课铃还没打响，接近中午时分，阳光大喇喇地照进来，满视野都是灿烂的金黄色。
　　长廊安静无人，偶有老师用麦克风授课的声音从课室里传出。

　　南星对着刘岚发给她的课表，逐间课室找过去。

　　“工商管理3班，宏观经济学……”经过长廊拐角，南星在倒数第二间课室前停下。她看了眼墙上的门牌，“是这里。”

　　授课的是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身材略微发福，戴着刻板的黑框眼镜，稍有些秃顶，讲起话来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内容从西方经济学中研究一国的经济总量，到经济总体的投资和消费总体性的统计概念，再到考察就业总水平，国民总收入等经济总量。

　　南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但是这并不重要。

　　她目光在课室里飞快溜了一圈，很快锁定在倒数第三排，从左边数起第四个，正低头安静看书的男生身上。
　　阳光从教室外透进去，洒在他乌黑的发上，像揉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鼻子很高，皮肤很白，从侧面看过去，面容更加立体，棱角分明。
　　手上书本翻过一页，五指颀长硬朗，带着男性独有的性感。

　　是整个班里最好看的。

　　南星站在课室外边，隔着窗户，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心猿意马，身体哪个地方有些痒。
　　像是喜欢的不行了。
　　想当场把他推倒吃掉。

　　南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勾起一丝笑。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也不着急，便趴在阳台上慢慢地等。

　　日光倾城，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片。南星趴了许久，几乎都快把自己等睡着了，听见一阵短暂的铃声响起。紧接着，教学楼开始骚动，陆续有学生从课室里出来。

　　南星抬起爪子，在嘴巴上拍了两拍，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含泪地望向课室，目光在里头转了一圈，没找到何千遇的身影。

　　南星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
　　她转头望向门口，恰巧碰见他从里面出来。

　　何千遇看见南星，明显顿了顿。
　　“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吃饭呀。”南星从台阶上跳下来，三两步蹦到他面前。两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地望他，“见到我是不是特别高兴？”

　　何千遇垂眼，语气多了几分深意：“高兴？”

　　“有这么个大美人来陪你吃饭，你难道不高兴吗？”南星撒起娇来也是没脸没皮的。她主动挽住他胳膊，两眼笑弯得像月牙。“中午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

　　何千遇望着她，全然无视她投送过来的暧昧光波。
　　目光落在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松开。”

　　“都不想吃呀？”南星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踮着脚尖，凑近他耳朵，朝里头轻轻地吹气，“那吃我吧，好不好？”

　　何千遇身子一僵。

　　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插过来一道声音：

　　“哥？你怎么在这里？”

　　南星和何千遇同时望过去。

　　叶薇竹神情错愕，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南星。
　　更没想到，南星会跟何千遇在一起。

　　缓缓地，目光落在挽住何千遇的那只手上。

　　南星望着面前的人，唇角微扬，“师姐，这么巧？”

　　叶薇竹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平常。

　　她望向何千遇，“我们还以为你跟陆嘉闻一起。”

　　叶薇竹是跟喻旸一起来的。上午叶薇竹身体不适，去了医院一趟，喻旸陪她一起去的，回来恰逢饭点，叶薇竹便提议过来找他们一起吃饭。
　　却没想到碰见这一幕。

　　叶薇竹看着南星亲昵挽住何千遇的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喻旸在旁牵着叶薇竹的手，对何千遇说：“哥，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嗯。”何千遇没留任何情面，抬手拂掉挽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淡声开口，“走吧。”

　　余光看都没看她一眼，迈步就要走。

　　南星不死心，连忙追上去，“我也要去！”

　　-

　　中午时分，美食城人满为患，一行人进到里面便分头行事，南星爱吃香口的东西，拉着何千遇去那一头，叶薇竹和喻旸吃西式，跟他们反方向。
　　最后在吃饭的地方汇合。

　　南星一路上缠着何千遇，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也甩不开，引来周围人频频侧目。
　　女生多看何千遇，男生多看南星。
　　两人在学校里都是过于扎眼的存在，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姿态亲昵，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何千遇尝试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

　　南星死抱着不放。

　　两人相互推拉几个回合，旁边看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南星使足了吃奶的劲将他抱住，神情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
　　眨巴着大眼睛，瘪嘴道：“太子爷，你不要这样，雅蠛蝶古达塞。”

　　“……”
　　旁边恰好路过的一名男生听见，端盘子的手明显抖了抖，上头的汤碗都在震。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看何千遇，又看看满脸委屈、泫然欲泣的南星——俨然一副痴女碰上渣男，惨遭玩弄抛弃的画面。

　　低声说了句：“卧槽。”然后夹着尾巴飞快地溜了。

　　介于何氏的名声，何家的面子，何千遇在校内清高的形象，几乎是无人不晓的。

　　何千遇神情复杂，这下也不敢动了，生怕南星再蹦出一句什么日语来。让全世界以为真他要干什么似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

　　南星抿抿唇，泪眼汪汪地说：“太子爷，我说过我很穷的吧。”
　　“为了供我上学，我爸妈把家里的老黄牛都卖了，再没第二头了。”

　　“……”
　　何千遇神情更加复杂了，余光扫一眼她背包上爱马仕的Logo，“所以？”

　　南星吸吸鼻子，说着仿佛就要掉下眼泪，“我三天没吃饱饭了，你能请我吃顿饭么？”

　　“……”

　　前面队伍刚好轮到他们，鸡排店的老板冲他们喊：“诶你们买不买啊？不买别挡着道，让后面的人上来啊！”

　　何千遇想把手臂抽出来。

　　南星一把抱住，跟只小猫似地在他手臂上蹭蹭，可怜兮兮地说：“球球你了，王字旁的球。”

　　“……”

　　何千遇面无表情地，拖着身旁的“贫困户”人士南星，步履艰难，仿佛每一步都如灌铅石，迈着万里长征痛苦的步伐，缓慢走到鸡排店老板的面前。

　　老板问：“想吃点什么？”

　　何千遇翕了翕唇，还没发出声音，旁边南星麻利地打断道：

　　“要炸鸡排！最大份的那种！”

　　“……”

　　老板望向何千遇，“那你呢？”

　　何千遇顿了顿，说：“跟她一样。”

　　买完饭回来，喻旸和叶薇竹已经在餐桌等他们，何千遇在喻旸旁边的空位坐下，南星自觉端着盘子绕去他对面。
　　和叶薇竹并肩而坐。

　　放下餐盘，南星拿刀叉慢悠悠地切鸡排，余光看见何千遇准备吃盘子里的小香肠，南星眼疾手快，比他先一步抢走香肠。

　　南星举着叉子上头的香肠，得意洋洋地在何千遇眼前晃了两晃，“这是我的了。”

　　何千遇看着她，“你自己盘里有。”

　　“可我就爱吃你的呀。”南星笑眯眯的，当着他的面把香肠放进嘴里。

　　叶薇竹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觉得盘子里的牛排有些难以下咽。

　　她放下刀叉，问：“哥，你们怎么认识的？”

　　何千遇还没来得及说话，南星望向叶薇竹，反问道：“你为什么喊他哥啊？你是他妹妹吗？”
　　说着，她目光又移向桌对面的喻旸，“你呢，你是他弟弟吗？”

　　喻旸顿了顿，解释道：“其实我的年龄比千遇大一些，但刚入学的时候，千遇帮过我不少，所以……”

　　所以只是敬称。
　　为了表达感谢。

　　从喻旸的衣着打扮上看，穿的都是超市里最普遍不过的几十块钱的T恤，百来块钱的牛仔裤和球鞋，用得快磨穿皮的钱包，旧的不能再旧的背包。
　　尽管长相还过得去，但一个人的气质是不会骗人的。
　　跟何千遇那种从小养尊处优，过惯好日子的人，一看就不一样。

　　甚至连吃顿牛排，握刀叉的姿势都不够熟练。

　　进学校之前，南星曾经在南大的优秀学生榜上见过喻旸。估计是属于那种家境贫寒，但学业上特别努力的人。

　　南星对几个人的关系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目光转向叶薇竹，微微笑问：“那你呢？”

　　叶薇竹一怔，“我？”

　　南星下巴朝何千遇的方向点了点，目光直视她，“你为什么喊他哥？”

　　“……”叶薇竹眸光闪了闪，心一虚，话语支吾起来，“我是因为……”

　　“她是随我喊的。”喻旸没让叶薇竹难堪，替她解释道，“她也确实比千遇小。”

　　“哦，是吗？”南星一笑，很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饭间，喻旸来了电话，是学生会打来的，他在学生会还留有职务。饭吃到一半，便赶着要过去。
　　叶薇竹自然陪他一起走。

　　餐桌只剩下何千遇和南星两个人。

　　南星吃完剩余的两块鸡排，放下叉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起身道：“我们也走吧。”

　　吃饭的地方在三楼，今天电梯恰好坏了，两人只能从旁侧的楼梯走下去。

　　他们来得早，这点数，学生都还在里面吃饭，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人。

　　南星跟他并肩而走，两手随意插在迷彩裤的裤兜里，头上戴着帽子，一小簇长发从皮筋里松出来，垂在耳侧。
　　上午军训，她站在太阳底下足足暴晒了三个小时，总觉得自己被晒伤了，耳垂火辣辣的，像是起了水泡。

　　南星伸手去揉，目光盯着地上何千遇修长的影子，忽开口道：“太子爷，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千遇两手插兜，安静地走着，没接她的话。
　　经过上回的事，心知她嘴巴里问不出什么好事。

　　南星也没管，自顾自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胸大的？腿长的？还是胸大又腿长的？”

　　“……”

　　南星见他依然不说话，往前两步跳下台阶，转过身，堵在他面前：“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总不会是Gay吧？”

　　何千遇停下脚步，挑了挑眉。

　　南星偏了偏脑袋，神情带着一丝挑衅：“你总不会喜欢叶师姐那样，楚楚可怜的？”

　　“她是喻旸的女朋友。”何千遇说。

　　“我知道啊。”南星语气轻松，快人快语道，“可是那女的想睡你，傻子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