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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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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东方炎神情不似方才那般轻松自在,离皇宫越近,眸子愈发深沉。自认精于察言观色的东方烨,有句到嘴边的话不知该不该说。
不就是想让皇叔坐远些么,怎么就这么难!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为了她的“微服私访”不穿帮,皇叔提出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并美名其曰,如此一来可以更好的保护太子殿下安危。
东方烨想说,放眼整个大邕,只要东方炎不推翻皇帝自己上位的话,还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谋害太子。毕竟她可是深的父皇心的继承人,更是有着正统性的唯一“嫡子”。
你说曾试图谋反的两位皇兄,别多想,就算她真出了意外,也轮不到那两个被父皇批为狼子野心的家伙。
说到皇叔的话,她目前仍未摸清东方炎这个人。东方烨才不会承认自己被美色所惑——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乃冒着危险打入敌人内部的高危差事。
对面的东方炎早在对方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时候,暗中留意起她。
再世为人,她仍是那个常年徘徊于死亡边缘的大邕疆土守卫者。而战场之上,最忌讳的正是走神。一个不留神,化作刀下亡魂的便是自己了。
“太子,有话直说无妨。”
不想被皇叔看出来,东方烨犹豫再三,呢喃道:“皇叔不觉着热?”说完双手作扇风状扇了起来。
东方炎笑着移开了去。一闪而过,东方烨看出了疏离。
眼看马车驱使至西门前一角落,东方烨抢先道:“皇叔回去吧”。
“不急,太子先请。”
皇叔态度之冷漠,东方烨哗然。甚至生出刚才所见所闻只不过是其一人鬼打墙的错觉。
东方烨有着她的傲骨,闻言,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殿下等等我们。”小玉朝东方炎告辞,拉过莲子小跑着赶了上去。
‘这样也好。’平复心情,再次睁眼已变回那个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
乘着月色,东方炎独自一人归去。
这天夜里,平日极少有梦的东方烨鲜有的作了一个长篇大梦。
七岁的她刚成了孤儿,还是个没有七岁以前记忆的可怜虫。她永远记得,刚到孤儿院的那会儿,最是难熬。没常识,没见识,最可怜的是受人排斥。
每当东方烨想要放弃的时候,脑海里总有一把好听的嗓音响起:你不是小可怜,世界上有人爱着你,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见面的时候,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就会笑着接她回去。
那人是谁,是男是女,一直是个谜。
回放的画面不停,正如东方烨死前那般走马观花。匆匆而过的二十八年人生,除开孤儿院时期的哭泣外,就再没有哭过一回。
然而到死,那人还是食言了。
东方烨从不怨天尤人,不曾抱怨过她苦短的人生。只是很想见上那“圣诞老人”一面。见上那个只给予她梦想却不曾出现过的圣诞老人。
翌日醒来,枕头被打湿,泪迹十分显眼。
“我竟然哭过...”
不等她细思,便听到小玉的叫醒声。
翻转枕头,才道,“进来吧。”
好不容易照顾妥当小祖宗,目送太子上朝,莲子收拾起床褥。铺被子不小心翻落枕头,摸上去,入手处还湿着,只觉丝丝凉意。
太子殿下刚哭过。这是莲子唯一能确定的。
莲子可是比小玉还早来到东方烨身边,却只见过她哭过一回。
两年前的误传——晟王战死。
自幼跟在东方烨身边,主子的一切,她几乎感同身受。唯有一点莲子不懂,那就是自家主子对东方炎的过分关心。
生于斯长于斯,宫里长大的太子虽没有天生的不世之材,却也是个深谙宫廷龌蹉的孩子。晟王东方炎,算得上今上的死对头。在至高无上的宝座前,不拼个你死我活的话,她就娶了小玉这个祸害。
如此简单的道理,就连小玉那个只会翻白眼的女人也晓得。她就不信喜爱装傻充愣的太子不懂。
得知东方炎战死的那天,主子放声大哭了一场,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就连近几年身体不适的皇帝都闻声而来。
还多亏了太子一贯的贤名——孝顺,才得以混过关。好歹年幼时抱过大腿的皇叔不是。
现如今,主子又哭了,为的是同一个人。
回想起昨晚之事,不管怎么算,在莲子看来吃亏的都是晟王——毕竟人家赔了桌宴席还折了斗篷。
算了,真不懂女人心啊。莲子苦道。
时间飞梭,这两日里,东方烨的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转眼便到了奕国来访的日子。
天公放晴,接连两日间,雪已消融了不少。太子正在为接待奕国使臣的工作做最后检查。
途经此地的东方炎,不禁被太子认真的模样吸引。只见太子侧身而立,逐一检核对明日宴会明细。东方炎贪婪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瞬间。直到东方烨察觉,才不舍的离去。
“皇叔?是皇叔没错。”东方烨自问自答。
不明所以,小德子附和道,“是晟王殿下没错。”
“谁问你了,多事。”
被喷一脸的小德子一头雾水,自个掌嘴,“殿下息怒,是小的不是,是小的没眼见力。”
适才还好好的,难不成是晟王惹自家殿下不快了。下一刻,自我否定。不,定是自个殿下在晟王处没讨到好才恼羞成怒。
......
连日赶路,带着两位活祖宗,奕国使臣终在约定前一日赶到。其月牙白的浩荡队伍停驻在郊外驿站。
在奕国,以白色为尊。
初来大邕,出访队伍对驿站黑压压一片的审美很是不适。为首的则是一身月牙白,手持相同配色大刀之人。
“哼,不愧是出虎狼之辈的地方,就连招待外宾的驿站也是这般乌漆墨黑,毫无美感。”周遭逛了一圈,鄙视完驿站,便舞弄起他那把银光闪闪的大刀。
此人正是奕国使臣——奕国王子,凛。
与大邕不同的是,奕国王子并无封号,皆是呼其名,正如此次来访的王子,只单字,名,凛。
而奕国国姓为,卜。
卜同音布字。这要从奕国开国君主说起。百年之前,一卖布的商人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一只受伤的大海龟。卖布商人将其带回家中,并治好了它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某个夜里,布商梦见那只自己救下的大海龟说要报答救命之恩。
好奇之心使然,第二天一早跑去池塘却不见海龟踪影。而府中竟无一人发现海龟是如何离开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过后除布商已无再记得海龟之人。同年,战火波及到他所住小镇。
布商虽只是个商人,可他骨子里有着平定乱世之心。
无心插柳柳成荫,乐善好施的布商竟收到接二连三的侠士投靠。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邻国大军扫荡了他所在小镇。若不是有侠士搭救,他的命也给搭了进去。他一家十三口,除他外无一人生还。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布商决定放手一搏——当夜随同投靠的五名侠士揭竿而起。皆因其“善人”的称号声名远播,小镇其余幸存者听到此消息纷纷前来投靠。聚少成多,由一次次的向外扩容,布商竟在不到一年里打下了个不小的城池。而他也被众人一致推举为王。借此,布商将其定为国都,国号,奕。
三年下来,布商由一介商贾成为了势头正劲的奕国开国君主。
原本是无名无姓的孤儿,布商给自己起名,姓布,名康。为了纪念当年救治过的大海龟,故而改为姓卜。因此,卜,也成为了奕国国姓。
直至大邕开国,在对方取得传国玉玺消息传出之前,自视甚高的奕国根本瞧不起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小国。
然而运势似乎站在大邕这边,仅在短短五年间,大邕便成为了与之不相上下的大国。
时至今日,就算奕国不愿承认,也不得臣服于大邕日渐强盛的国力。故而,奕国仅小大邕五分之一的国土面积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向大邕低头。
深怕王子凛见着死对头克制不住自己,奕国君主本想更换使臣人选,无奈于王后宠儿无道,枕边风扇个不停,耳根子软的王上只有加派人手跟着儿子了。
作为王子凛的好友兼青梅竹马,侍郎何禾安顿好两位“祖宗”才得空劝上两句。
“凛,我们此次奉命前来,可是带有使命的,见着东方炎...”何禾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别提他,提起这家伙我就来气。”
早在半年前,在他的带领下,竟然被东方炎这厮算计,害他失去燕州。算上先前输得心服口服的幽州,连失两座城池,这罪若不是有王后亲娘在,怎会轻易成了杖责一百棍的处罚呢。
“夺我奕国两座城池之仇,我是报定了。”
何禾扶额,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瞧,都还没见着东方炎,王子凛就放狠话了。要是见其真人,还不立刻冲上前与之拼命才怪。
可他既已领旨,怎么地都要劝,直到王子凛不冲动为止。还有,若真想夺回城池,怎能老把这事挂嘴边,不会学学隔壁东方炎么,要用计谋!
越活越像个老妈子的何禾为自己默哀,只希望王子就算冲动也要给他留个带人落跑的时间。
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子凛最怕竹马唠叨。每次一开口,就唠叨个没完。要是自己不答应,他便能一直说下去,直到自己应承他为止。
长痛不如短痛,王子凛干脆道:“成成成,本王答应你,别再说了。”话音未落,拎起大刀转身就跑。
“凛你别乱跑啊,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地盘。”要是走丢了,上哪去找啊。
说来也是奇怪,凛在战场上从不会迷失方向。倒是在日常生活中,好比在集市,在同一个集市里,何禾就找到过人不下十遍。
只想出来透透气的王子凛走出驿站当下就后悔了。他怎么给忘了呢,自个是路痴来着。碍于面子又不好马上回头,就这样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直线向前走去。
不知是王子凛走得太快还是何禾追的太慢,前方正是凛最怕的集市。人一多,他就无法记下路,也就无法原地返回了。
奕国地位最尊贵的王子,凛,此刻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迷路了。身处异国他乡,“集市大逃脱”对于他而言,简直地狱难度。
转念想到,现在也没人认识自己,问个路也不是多丢脸的事。打定主意,正想找个慈眉善目路人问问路,一把既熟悉又欠抽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王子凛么!怎么,迷路迷到大邕来了?”
哦豁,完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他现在只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