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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番外)因果·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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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末摘花自从被住进二条院后,生涯富足,甚是悠闲。
二条院中住着源氏公子的妻妾,紫姬、明石姬不必说,都是容貌美丽、才华高明的女子,公子极为宠爱她们。花散里呢,虽然容貌欠佳,然行事从容,能够揣摩公子的用意,公子对她也十分敬重。至于其他女子,各有姿色,不必多言。
只有末摘花,容貌平平,才艺疏漏,行事古板又不解风情,二条院里的妻妾们,多半是瞧她不起的,她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与她们来往甚少。只有公子,认为这个人品行坚韧,实在可怜,待她非常上心。
平日里,他很少特地去见她,但出入之间,常常打个照面,他特地嘱咐紫姬,这个夫人的吃穿用度,一应比其他妻妾高一等。
二条院的荣华,与常陆王府从前的凄清冷落毫无相同之处。春日的赏樱宴,秋日的红枫宴,节日里盛装出行,热闹繁华,富贵难言。
按理说这样的生涯,是天下女子都羡慕的,末摘花也心想:“如今我心愿得偿,摆脱了从前的贫苦,享受这样顺遂的生涯,全仰仗公子的眷顾。”
王府旧日的侍女们也心想:“从前我们都怨恨她的冷酷无情,不愿接受那个追求她的男子,没想到,源氏公子竟然真的记起她了。唉唉,这样的福气,毕竟是我们这样的人得不到的,公子这样的人,天下哪个男子能与之相比呢?她如此绝情地拒绝那个男子,也是能够理解的。”
到了秋日,末摘花忽然想回常陆王府看看,于是请求公子。公子穿着常服,姿态优美,容貌艳丽,令人目眩神迷。
他听了,微笑起来,“既如此,我替你安排几辆马车,多带些侍女,再让紫姬准备一些礼品,你带回去,送给王府里的侍女们。”
末摘花听了,大为感激,她的头发长长垂地,衣香尤其优雅,公子细细打量她,心想:“这个人的头发真是好看,比起以美发闻名的女子来说,也丝毫不逊色呢!可惜她容貌实在普通,我记忆之中,她好像并不长这个样子,难道这些年她变了个样子吗?真是奇怪。”
紫夫人准备了丰盛的礼品,对这件事很热心呢。
公子看了,只见有折扇、小褂等物,无不周到,他心里满意,又唤来唯光,道:“索性今日无事,我就留在府中,劳烦你走一趟,把夫人送去常陆王府吧。”
他又亲自选取绸缎,来装饰马车,分派了十几个侍女,打点仪仗,公子心想:“只有这等行装,才够得上我二条院的门第。”
午后,末摘花辞别了源氏公子和紫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路途并不算遥远,一路上,声势浩大,实在引人注目,人们纷纷谈论源氏公子,都猜想马车中坐的是哪个美人。
行至京郊,天上忽然落下蒙蒙细雨,此处人烟稀少,小姐于是隔着帘子的缝隙,朝外瞥去,只见王府就在不远前,一缕炊烟从一旁的屋舍升起。
她心想:“此处何时搬来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里居住的,自然是那个男子了。
他早晨出门行医,黄昏之时才归来,马车的声音遥遥传来,他推开门,只见一路马车相随,仪仗华丽,令人目眩神迷,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王府外。
男子大为惊异,他心想:“难道是那个人回来了么?这仪仗多么浩荡啊,看来源氏公子是真心宠爱她,如此,我也放心了。”
侍女们纷纷走下马车,衣裙的颜色分外鲜艳,小姐乘坐的马车呢,却驶进了府中,终于不见她的身影。
“我本以为此生难以想见了,没想到今生今世,还有机会离她如此靠近,罢了,又何必想去相认呢?她如今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却不过是个乡野方士,勉强温饱。她既然已经拒绝了我,我何必又自讨没趣,扰乱她的生涯呢?”他转身关上了柴门。
且说小姐回到府中,府里的侍女们收到礼品,都感激源氏公子的厚赐,纷纷为他祈福。
小姐故地重游,感概万分,从前陪伴在身边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从前破旧的屋梁,也被修缮了,府中陈设,全然改变,与记忆之中毫无相似之处。
有侍女对她说起那个男子的事。小姐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就在她身边,她心绪微动,面上却分毫不显露。
第二日清晨,男子途径王府,如往常那样朝里望去,他心事繁杂,一夜未眠。只见王府并无不同,庭院中,廊道外,都不见小姐的身影。
正要离开,他忽然听见一阵琴音,隔得很远,听得并不真切。曲子是《吕波调》,音调哀婉动人,令人闻之泪下。
他驻足久听,不知不觉入了迷,琴声并不停止,愈来愈悲戚,在这片荒凉凄清之地上,不知弹了多少遍。
男子念诗道:
“听琴不晓曲中意,
赋诗才知已断魂。
我的那个心上人,她正在想着什么呢?”
之后的一段时间,王府不曾再响起过琴声,他难以按耐住相思之情,于是悄悄问一个王府里熟识的侍女:“小这户人家住的是何人,小姐有问起过吗?”
侍女道:“我们说给小姐听了,她毫不在意呢,唉唉,你何必问这些话,如今有源氏公子的宠爱,她哪里记得起你呢?当初公子还未回京之时,你就苦恋不得,如今还有什么妄想呢?”
他听了,毕竟觉得痛苦,心想:“那个雨夜,她们都不曾知晓我们的事,那个人愿意推开门,让我见她,必定是对我有恋情的,只可恨源氏公子归京,让她再次移情别恋。”
他想送给侍女点物件,却因为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想起那日小姐回府时的仪仗,两相对比,不由自惭形秽。
侍女很同情他,送给了他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缕小姐的落发。
“今时不同于往日,她不必依靠你,你也无法再庇佑她。你快走吧,不要再来了!”
他心想:“这话说的真是无情啊,我不信她全然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