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御茶之水

2、衣橱开满康奈馨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
　　天气暖和阳光很好风也不是太大。这本该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午后。可是他皱着眉。
　　他皱着眉看着自己的袖口。那里有一股膏药的气味。
　　是伤湿止疼膏的气味。他的袖口不知何时被他一不小心撕裂了，扯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他七翻八找却寻不到一针一线，好不容易借来却又不懂得该怎么缝。哥儿几个自发自愿地来“帮忙”，轰轰烈烈闹到宿舍底儿朝天还是无果。末了还是老大精明，找出块伤湿止疼膏从里面把裂口糊上，虽然袖口变得歪歪拧拧也终是补上了。可是他讨厌伤湿止疼膏的味道。
　　他讨厌伤湿止疼膏的味道。从小他就讨厌药味，不到最后紧要关头父母用拖的也不能让他踏入医院大门一步。他讨厌与药味相伴而来的疾病，因为那意味着沉闷无力苦涩难受，一点好处都没有。自小多病的他现在会忍受这股气味在自己身上，完全是因为这件衬衫是他最喜欢的牌子的复古风绝版，他不能丢弃。
　　好象以前也有不能丢弃的衣服……嗯，是校服。虽然很不情愿穿着但从小学校就硬性规定一定要穿。作为男生衣服不坏是不可能的，可每春都再定置一套新的也赶不上淘气包们的破坏速度。虽然说现在的孩子已经很难懂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意味，面对铁的纪律造成的大难题也终于了解“慈母手中钱，购得名牌衣”也很难万能。脏脏破破的调皮们一脸为难。
　　可是这种情况他是没有的。不是他有多乖多听话，而是他的母亲有一双灵巧的手。他的破烂校服到了母亲手里总是能奇迹般的恢复完整，而且变得干净整洁充满太阳香气。他很喜欢那种暖暖的太阳味道，常常打开衣橱把脸埋到衣服堆里贪婪地嗅。母亲所管理的衣橱是他的宝藏，没有讨厌的药味却有小小的甜蜜。喝过中药后可以在帽子里找到作为奖励的糖果；一个人哭了一夜后能从口袋里摸出熨的平整的手帕与被抚平的那张几近揉烂的不及格考卷；因为粗心丢三落四忘了重要的东西而惴惴不安时，打开橱门却发现昨天受到的那个粉色信封居然在衣服堆上静静的等着自己……母亲不知有一双灵巧的手，更有一颗慈爱的心，默默的安抚他的伤痛和保护他的自尊。
　　他想着想着，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他吁了一口气。
　　母亲的衣橱……多久没有回家了呢？自己找着各种借口在外面疯玩，家中的母亲也就什么都不过问，从来不催他回家。可是现在……或许是想家了吧，没来由心念一动，便打定主意周末回去看看。空手回去吗？可是拿着什么进家门都不好意思，他和母亲都不是感情外露的人……还是把买的东西藏起来，给母亲一个惊喜好了。藏在哪里容易发现呢……嗯，还是衣橱吧……
　　不远处的花店门口绽放着各式各色的康奈馨，在午后盛开的灿烂夺目，很美好，如同一场盛大的演出。他携了一捧归去。
　　他携了一捧金黄色的康奈馨归去，手上好像捧着太阳。伤湿止疼膏的药味不知不觉已经消散了，留下的只有太阳的味道。
　　太阳的味道，母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