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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脑壳疼的第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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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外滩。
“封怿,你看,你引以为傲的封家军正在为了你争吵不休。你说你何德何能?”说话人一条长长的疤痕横贯全脸,眼睛眯起,嘴角上挑,标准的一副坏人脸,当然他做的也是坏人所该做的事。他用刀尖挑起眼前年轻人的脸,左右比划了一下位置,“他们虽然在吵,但是并没有后退呢,封大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他并非需要回答,而且面前的年轻人并没有给他回答。封怿抬眼看了他一下,并没有说话,然而这一眼也足够激怒他。
“身为一个阶下囚,你这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我,你配吗?”他怒火中烧,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将腿上的匕首抽出来,冒着寒光的兵器从封怿脸上划过,封怿微微闭眼,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怕疼了,没想到眼皮上的皮肤那么敏感,引得自己差一点条件反射的闪躲。鼻尖传来一股铁锈味,封怿在内心自嘲,现在自己不仅仅是个废人,还是一个丑陋的废人。
贺兰荣耀这个人,自小被自己的父汗毁容,虽然身为王子,也免不了受人嘲笑,更何况草原上,哪有什么亲近之分。此刻他看着封怿脸上跟自己,一般无二的疤痕。畅快的笑了。
“看见没?你们这群两脚羊!”他冲着远处的封家军喊到。“你们的主将已经废了,你们趁早投降,我还能饶他一命。”
他话音刚落,“呲——”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眼前这个脚筋全断的家伙,竟然有力气站起来,给了他一刀。然而这注定已经是个谜团,他死了。
趁着这群人怔愣之际,一小兵飞快的背起封怿跑了起来。这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点,然而轻功却是极好的,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封家军已经接住了他们的将军,并往这边杀来。
主将归来,使得原本正在起内讧的封家军,团结一致,外加近日被胡人戏耍的愤怒,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和另一边,贺兰荣耀的死亡使胡人军心大乱,胜负很快便分晓,封家军敌人驱逐出境。
将军府中,
一群人身着甲胄,争吵的吐沫横飞。
“没错,我是敬重封将军,但是封将军现在实在不宜作战,大夫都说了,将军虽然脚筋未曾全断,但恢复完全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声音最大的人名字叫周毅,这人虽有点小聪明,但并不是行军打仗的料。混到副前锋,也不过是凭着自己有一个好的岳丈。其实本来是轮不到他说话的,但明显他被人当做枪使还不自知。
“胡人都滚回草原了。这场仗都打完了,你现在不让将军当将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封旗推了周毅一把。他最是看不惯这种走了后门进来的人,更何况,身为封家军,他实在不允许有人诋毁将军的名声。
“什么我什么意思?这仗打完了吗?夫人只是暂时退了,我也有卷土重来了,你让一个毁容的瘸子—”周毅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卡住了脖子。
这人却不是封旗。
“傅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快快松手,周前锋只是说话虎了点,并没有恶意的!!!”周毅一派的人,连忙拉住军师傅云南,纷纷劝说道。
然而傅云南纹丝不动。从周毅近乎涨成猪肝色的脸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放松,甚至掐得更为用力了些。
众人劝说无果,眼看就打算用蛮力将两人分开。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成功让傅云南松了手,
“松手。”封怿开口道。
他脸上的伤横贯了小半张脸,仅撒了一层白色的药粉,皮肉往外翻着,看起来甚是可怖。然而他却神色平静的坐在轮椅上,仿佛看不到有些人诧异的目光。
傅云南往前快走了两步,虽然轮椅前站立,不敢往前再进一步。
“阿南,过来,推着我。”他的语气一如既往,仿佛并没有发生那些难以挽救的事情。云南眼眶有些湿润,但还是听话的走到了封怿的身后。这轮椅是新做的,是傅云南命全城最好的木匠,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明明推起来很轻便,但傅云南仍觉得有千斤之重。
“我明日回京,且已经向陛下阐明,今转交帅印与副将翟晖,”封怿顿了顿,将一群人的脸色收尽眼底,继续说道;“陛下不日将派新的主帅前来接管帅印,这段时日大家辛苦了。此战我们虽然胜利了,但也只是仅仅守住了边城。并无甚可骄傲的。”
“你都残了,肯定不能骄傲啊,,,”一阵细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中。封怿抿了抿唇,仿若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还请诸位再辛苦一阵。”
说罢,便扭头让傅云南送自己回去。
“将军!明明事情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明明他们都知道,还仍然那样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他该死!”傅云南将封怿送回屋内,便忍不住开口,
“明明,本来应该这样的人是我……”他握紧拳头,任由指甲嵌入肉里。那日本是他错信了探子的消息,不顾封怿的阻拦,率兵带一小队去突击,却不幸中了埋伏,千钧一发之际,封怿竟然来了,然而他们并未发现随军部队有叛徒。那叛徒与敌军里应外合,竟是将他们杀得措手不及,最终,封怿断后,他当时只能带着为数不多的残兵逃回了边城。幸而封怿虽然受了伤,毁了容,好歹还活着,不然他真的只能以死谢罪。
他真的无比庆幸当年往胡人那里埋了一枚探子,但是越庆幸就越悔恨。
血顺着手掌往下流,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其实,若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封怿看着眼前这双瞪得死死的眼睛,继续说道;“但是却不是因为你,阿南。我从不后悔当时率兵去救你,我甚至一点都不后悔当时没能留住你,你要知道,倘若没有我们这一招,未来总有人要遭到背叛,到时候损伤可大可小,我们无法预判,但总不会比这更好的话结果了。”
他用手掰开傅云南血肉模糊的拳头,用巾帕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才继续说;
“我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准备得更充分些,其实那个叛徒,我在心里隐约有些底子,但是我太自负了,我总觉得,自己是不会失败的,从未想过万一不敌了怎么办?甚至当时让你走的时候,我还在想自己以一敌百,横扫千军!”
“不过事实证明我错了而已!”
“你觉得我应该怨什么呢?怨自己的骄傲自负吗?还是说我应该怨他们的嘲笑?”
“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应该怨什么,而什么可值得我怨的。”
“我叔父当年,被削掉了一只耳朵,仍然为国尽忠25年。我堂哥年仅16,战死沙场,甚至连尸首都寻不回。我封家满门忠烈,难道就因为我的断腿?我的脸?就能否定我们曾经付出的一切吗?是有人在笑我,但难道没有人在夸赞我吗?”
封怿说得有点激愤,胸口不断起伏,脸上未愈的伤口,开始渗出点点血丝。他却丝毫未管,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傅云南。他真的从没有怨过傅云南,有谁会真正的去怨恨自己的兄弟呢?
“我知道了。”傅云南郑重道。见封怿依旧有些气喘,想起大夫说,让其少动怒,多休息。边开口:“将军你是想躺在床上休息呢?还是坐着歇会儿?”
“就这样歇会儿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顺便把门带上。”
封怿目送赴云南关上门走出去。有些松一口气似的垂下紧绷的肩膀。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而封怿却刚好坐在阴影里,他闭着眼睛,不知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