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娇女》简非离

7、针锋相对

　　她直白地表述自己的不喜欢，态度强硬且盛气凌人，“当年李叔叔将你托付给阿爹阿娘，他们惦念着李叔叔的好，又谨记在李叔叔临死前立的重誓，对你好得超过亲生，有任何好东西都紧着你。

　　“阿爹阿娘担心我吃味，经常教导我不要和你计较，说你无父无母，老家贫苦，那边亲戚和你不亲，身世可怜，要我听话，不要和你计较，要将你视作亲姐妹。

　　“我听他们的话，从未对你作恶，想着一起长大的情谊，一直将你视作亲姐姐，对你掏心掏肺。而你，却如此对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愤恨，要害我到如此境地。

　　“至于我是否是宁金养的伥鬼一事，我不辩解一分一毫，时间自会证明我清白。甚至，我敢起最毒的誓，用生死和前途来立誓。李秀，你敢吗？”姜明仪逼近李秀仪，她并不担心被人说咄咄逼人，她一定要将所有恩怨说清楚，以免日后误会。

　　话间，她已经效仿电视剧中那些对天发誓的痴男怨女，用前途、未来、婚姻和子嗣，立下世人眼中最重最狠毒的誓言。

　　因为重生，李秀仪格外害怕鬼神报应之说，她不敢应姜明仪的约，只拿着手绢，捂着下半张脸嘤嘤哭泣，好不委屈。

　　事情到如此地步，郑娴看了姜成一眼。夫妻二人逐渐从找回亲生女儿的喜悦中冷静下来。空口无凭，双方都是片面之词，但边关的几起伥鬼事件，让他们不得不提防从梁国回来的女儿。

　　三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他们并不能保证姜明仪还是当年的姜明仪。

　　而李秀仪当年的事，也必须查清楚。如果李秀仪当真害了自己的女儿，他们必须重新考虑如何对待这个义弟之女。

　　“好了，先打住，不许用生死还前途来胡乱诅咒。阿宁，娘先带你去沐浴换洗，阿秀，你先回房间去。”郑娴打破冷凝的气氛，迅速将两个姑娘分开。

　　“焕儿，你也回去忙自己的事，家里的事不要出去乱说，爹娘会处置好。成哥，你也去忙，最近不安生，为了我们，你得保重自己。”

　　“哦。”姜焕只觉平静如水的生活被人扔进一块大石头，搅弄起散不掉的波澜，还溅了所有人一身水。他看了看气鼓鼓的姜明仪，又看了委屈得不行的李秀仪，暗暗叹气的回自己的房间。

　　战事将起，军中军务繁忙，姜成必须尽快去执行宣平侯的部属，“阿娴，家里的一切交给你了。”

　　厨房很快送来热水，姜明仪关起门来仔仔细细的把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一遍，把那些糊在身上的锅底灰和烟尘全部洗掉，仿佛卸下一身重担。但家里还有个重生女，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婢女送来换洗的干净衣裳，姜明仪皱眉，请人进来帮她换一身衣裳，“我不穿李秀的衣裳，我嫌恶心。我宁愿穿我那身破裳烂衫也不穿她穿过的衣裳。”

　　婢女为难，“可是家里没有适合姑娘你穿的衣裳了。”

　　姜明仪想了一会儿，说：“我和三哥身量差不多，给我找一身他的旧衣裳将就一下吧。”

　　婢女犹豫片刻，先去回禀郑娴。

　　“阿宁真的变了，从前她是个温柔可爱的孩子。”郑娴抱着衣裳叹气，从前的女儿乖顺听话，现在如此锐利尖刻，“我去找，你送过去吧。”

　　她心疼又矛盾，不过姜明仪的态度让她动摇几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三年前两个孩子比亲姐妹还亲，女儿也从未因为她优待阿秀而吃味嫉妒，再者，看她的神色也不像说谎。

　　婢女将衣裳送到净室，郑娴去了李秀仪的房间。

　　李秀仪回房之后，把丫鬟打发出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没想到姜明仪那时没睡着，也没料到她会活着回来，更没想到姜明仪如此不讲究的将当年的事当众说出来。

　　她焦急万分，害怕郑娴和姜成因此将她送回青州乡下老家，上辈子的事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父亲过世后，她回到老家的亲戚身边。

　　她跟着爷爷奶奶和继兄们一起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在泥地里打转，吃糠咽菜，生活清贫。

　　到了说亲的年纪，因她长得好，祖母做主把她嫁给隔壁村一个父母去世，家产被叔伯代管的穷秀才。

　　她过了三年受气的贫苦生活，在丈夫考中举人后日子稍稍轻松。

　　也在那时，她和丈夫要回了去世的公婆的田产，搬到镇上过活，买了两个奴婢伺候。她操持家务，打理田产，做着小生意，帮助丈夫勤学苦读。

　　丈夫一举夺魁，中了进士，二甲一百四十六名，在京城待了一年外放做官。那些年中，她和丈夫相敬如宾，生下两二一女，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但随着丈夫官位越做越高，她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丈夫话里话外嫌弃她老了，嫌弃她粗俗不会吟风弄月，不通诗词歌赋，抱怨她出身低微，不能给他助力，言语鄙薄她，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再后来，丈夫后院有越来越多小妾，有清丽佳人，有小家碧玉，有美艳妖女，更有一个专门培养来伺候达官贵人的色艺双绝的瘦马。

　　丈夫宠妾灭妻，让那些贱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再后来一天，他处理了那些莺莺燕燕，当她以为丈夫终于回心转意时，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她不识字，他便念给她听。

　　“愚妇李秀，生性善妒，身患恶疾，多言失德，故今日休弃，送而归家。”

　　闹过吵过之后，她被灌下哑药，遣送回青州老家那天，丈夫敲锣打鼓，十里红妆迎娶巡抚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为正妻。

　　那一刻，她好恨，但那阴险歹毒的男人已是从五品知州，她一无权无势的后宅妇人无力与之对抗，不能说话不能书写，更不能为自己伸冤。

　　因被休弃，亲戚嫌弃她丢人，堂兄弟和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愿收留她，只给她一间破屋子住，她守着摇摇欲坠的房子，靠几亩薄田和挖野菜度日。

　　后来姜家人回老家探亲，她见到年少时的熟人。

　　姜成仕途顺利，儿女都有好姻缘，姜明仪还成了王妃，更可能是后来的皇后！都是一个村的人，也曾经睡一个被窝，凭什么她飞上枝头变凤凰，而自己却在泥地里堕落？

　　她还记得姜明仪外出游玩的情景，京城里来的贵夫人看什么都新鲜，在田间地头笑得像个傻子。而她，辛苦耕种却填不饱肚子。

　　那时，她看着一身绫罗绸缎，头戴玉簪、珍珠和金步摇的姜明仪，她真羡慕啊，哪怕只过一天那样的日子，她也死而无憾了。

　　不知不觉，她看呆了。

　　“看什么看？你什么眼神？哪里来的乞丐，还不快滚！脏了我们王妃的眼！”侍女的呵斥打断她的憧憬，尖刻的言语也像一把利刃，刺痛了她的心脏。她自卑，她不甘，丢下锄头跑了。

　　后来，姜明仪带着礼物亲自登门赔罪，说那时没认出她来，请她原谅，还让那出言不逊的婢女向她道歉认错。

　　“阿秀姐姐，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还念着我们幼时的情谊。”姜明仪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她像一只高贵的孔雀，而自己就是泥里的爬虫，肮脏丑陋。

　　姜明仪邀请她去她家里做客，将首饰分给她，还给了她一笔钱。而她也在那段时间里，断断续续知道了姜家的不少事。

　　皇帝，皇子，公主，公侯世家，都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她住在姜家老宅里，不止一次幻想，如果她是姜明仪就好了。

　　在姜家住得越久，她心中的不甘和怨气越来越多，她开始嫉妒，开始愤恨，连带姜明仪对她的同情，在她眼里也变成炫耀和对她的嘲讽。

　　伪善的姜明仪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打发叫花子。

　　在老家待了一段时日，姜家人走了，留给了她一些钱财。

　　身怀宝藏，引来恶狼，她还没来得及花钱享乐，便被小贼抢去。幸好她在隐秘处埋了一些金银，她挖出来后，决定上京去投靠姜家人，顺便揭发前夫休弃糟糠妻的恶行。

　　但她死在去京城的破庙里，被两个贼人一剑贯穿心肺。

　　她看着破庙里残破的佛像，费尽剩下所有力气爬到佛祖跟前，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要过姜明仪那样的日子，甚至比姜明仪更好。

　　她要做人上人，要嫁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享最好的富贵荣华。她要报复所有欺辱过她、看不起她的人！

　　许下心愿后，她便断气了。再次醒来，她没有投胎到公侯官宦之家，也没有变成姜明仪，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让她回到九岁那年，她爹重伤命不久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