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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风灵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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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那流传的风流韵事,听闻,尔念太子妃独宠东宫,太子散了所有的妻妾,连那民间的话本,都多了许多太子与太子妃的爱情故事。
偶尔我也会买一本来看看,笑一笑,也便过去了。
而第二件,我也未曾预料到,皇上身死,皇后被囚,太子去世,太子妃监国。
那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死了吗……
我记得当初他幽幽的跟我说:“孤是皇上。”
孤是皇上,生来孤独,无人可解。
可叹太子殿下死去的同时,我偶尔闲来无事也会想一想:若是太子继位,多年后,他还能如此独宠尔念吗……
答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叫尔念的女子明是非,辩道理,她不会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毕竟,他是陈弘,他也是未来的皇上。
未来雨露均沾,冷静谋权的皇上。
可叹陈弘那时喜欢尔念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心,不是假的。
在这个地方,真真假假,总是要拎清的。
思及我自己,我会想:以后一定不要爱上皇上,若是可以,嫁给雪幽,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白头偕老,倒也不错。
未曾想,同年,太子妃力排众议继位,首先要做的,便是允了雪幽复国。
他们俩联合起来灭了风云国,土地一分为二,从此出现了二权并立的局面。
而我想要嫁给雪幽的心,也在我再一次见到他时,渐渐冷却了。
他对我说:“对不起,我非你良人,你走吧。”
我问他:“那谁又是你的良人呢?”
他低头不语。
我笑了,问他:“是尔念吗?你要娶她?”
他剑眉微簇,终于正视了我,道:“我现在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了。”
我抚平了他皱起来的眉头,道:“你去娶她吧,我陪你。”
我想看一看那个叫尔念的女子会如何应对。
可我到了陈关国之后,未曾想,现如今的尔念仍旧住在太子宫里,她裹着一身狐裘,在寒风里站立的如同一朵梅花。
他要以江山为娉,求娶那个姑娘。
万里江山,他说,那是她最想要的。
未曾想,她拒绝了。
雪幽很奇怪,他问我:“明明曾经她要的就是无边自由,可我江山为娉,她为何不要呢……”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结果,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问他:“陛下真的想要娶她吗?”
他站在桃花树下,正是冬天,一棵树光秃秃的,只剩下粗壮的黑黝黝的枝干。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想不到没有她的日子……自我被俘以来,一直都是我们相依为命的过着,我曾经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可我发现我给不了,曾经给她的是太子陈弘,等我能给了,她好像又不需要了……你说,我是不是如此无能?”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落寞的双眼,忆起那个一直一个人在漫长人生中行走的我来,我想说,雪幽,你也曾是太子殿下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我不许下那个被灭国的诺言,雪幽国不会被灭,而你,你是无上荣耀的太子殿下……又怎会无能呢……
是了,是因为我,我平复了一下我的心情,道:“其实是有办法的……陛下可是陛下啊……”
他的双眼亮了起来,他懂了我的意思。
这个道理,是我第一次面对不了皇上偷跑出去偶遇上了一个丫鬟跟我说的话点醒的我。
我记得我当时迷茫问她:“人命真的如此不值钱吗……”
她说:“如果你很强,你就能让他们值钱。”
……
而我同样点醒了雪幽,可我不想这样的,当年的我是纯净的我,现在的他是纯净的他,可是自那句话之后,我们便不再纯净了。
想方设法,不择手段。那是权力能给人的无上荣耀。
作为我帮他的交换,雪幽娶了我,封我为贵妃,我执掌凤印。
我嫁给了雪幽,也是雪狼国的皇上。
婚前,我只对他提了一个要求:“我掌管后宫。”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一类人,牢牢的将权力握在手里,不愿放手。
至此,我们被权力困在笼子里,挣扎一生。
同年,他发动陈雪之战,打了三年,拿下了陈关国,尔念被俘。
胜利那天晚上,他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找我,大笑道:“我做到了,她终于不用离开我了。”
我浅笑湛了一杯酒,道:“恭贺陛下。”
他道:“从小到大兵书都是我们一起看,策略都是我们一起讨论,没想到,第一战打的,便是我们自己。”
忽而,他癫狂大笑,痴痴的道:“那又怎样,既是策略曾经是她的,那我也赢了。过程不重要。”
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打另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他的权谋之术,越发精进了。
未曾想到的是,尔念竟然输了。听闻她从小到大醉心权谋,是什么又让她放下了呢?我突然想起一件被我忽略的事,陈弘死后,尔念继位,改的国号是念弘。
……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又透过他看到了当年陈关国的皇上,他们两的身影重合,我竟然分不清了。
他们真像啊,都像是一个皇上。
胜利后,他合并陈关国雪狼国,实现大一统,改国号为永安。
永安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又怎能得到片刻安宁?
越是没有,越期待。
我离奇的理解了雪幽改这个国号的心情了,我们是一类人。
过了不久,他建暖宫十里,好像是因为尔念自幼落下病根,尤其怕冷。
我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可我并不羡慕住在里面的人。
暖宫十里又怎样,如同这一生,囚笼高的无边无际,一个人,走不到头。
某日,他兴冲冲的冲进了我的寝宫,婚后,我与他一直是平平淡淡的,恩宠都是留给新欢的,像我这样知道他底细的人,反而直接过滤了爱情。他进来,携了一身的冷气。
他将一个竹简摔在了我的脸上,冷声道:“你自己看看吧。”
我轻轻的拾起,打开,上面记录的是一种秘法,古老的秘法,陈关国所处。
“炼制身携预言之力的幼童需阴年阴月阴日的同胎双生,将一人心头血灌入另一人口中,附以口诀阵法,经七七四十九日,红光大盛,乃成。所需要求唯有一点:心愿之。”
“若出预言,必见红,心可选择遗忘与否,他人无法控。”
后来之事,我皆想通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梦里的我不是我,她温柔的跟我说:“忘了吧……”
哈哈哈哈,忘了吧,我忘了什么……我把谁忘了?
我看着雪幽,问道:“陈关国皇宫里找到的?”
他点了点头,道:“陈关国三十三年,你八岁,陈关国皇帝附以阵法,将你炼成大祭司,那一日红光大盛,你从光里显现而出,一身血腥,说了你一生的第一个预言:雪幽国必败,额间狐型胎记的女子将出,为祸人间。”
他顿了顿:“说完你晕了过去,我曾以为这些流传都是假的,未曾想,都是真的。真真实实记录在陈关国的秘典里,皇帝听到你所说,下兵带你攻打雪狼国,胜了,而那狐型胎记的女子,就是尔念了。”
我紧了紧我的手,轻声低喃道:“可我把这些都忘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风灵你可真是……我跟尔念一生的悲剧皆因你而起,你倒好,转身就忘的干干净净,毫无负担的继续活下去,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他摔了杯子,走了。
我怔怔的在大殿之内坐了良久,直到麻木。
当日夜晚,我去了一趟陈关国。
我被人带到陈关国秘典前,找到了那段秘史,同时,也找到了唤醒记忆的方法。
方法很简单,心头血而已。
我让丫鬟拿了个刀子,呵退众人,一刀朝心口扎了进去,放了一碗心头血,真疼,我包扎好伤口,一碗饮尽,陷入了昏迷。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一个姐姐。
我的姐姐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姐姐,她跟我长的一模一样,她叫风灵,我叫风衣,我们同胎双生,一同长大。
她喜爱静,我却喜爱闹,我总爱闹她,每一天她都会追在我后面跑,为了给我扎辫子,嬉闹的银铃声传遍远方。
每天,我的姐姐就负责给我收拾烂摊子。
谁家的鸡被人偷了,回去一看,我偷的。姐姐带着我去还鸡道歉。
谁家的马蜂窝被捅了,回去一看,我头上好几个大包。她一脸心疼,急着给我上药来。
到了饭点,还不回来吃饭,姐姐就会四处串门,最后到邻家捡走正在蹭饭的我,还附带送了那些人家一些小点心当做谢礼。
……
我喜欢跟她玩捉迷藏,偷偷藏在一个地方,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再突然蹦出来吓她,每次她都会被吓一跳。
她说:“不要藏在稀奇古怪的地方,我会找不到的。”
而我每次都会逗她:“你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
她站在草地上,笑得温柔,我拿刚扎好的两个麻花辫戳她,扎她的脸,她笑着说:“不要闹了……”
那一日,她将我叫到跟前,温柔的抱着我,说:“忘了吧……”
我的双生姐姐,我真的把她忘了。
将一人心头血灌入另一人口中,附以口诀阵法,经七七四十九日,红光大盛,乃成。
四十九日心头血,她该有多疼,我把她忘了。
我活该是一个人的。
我记得那一天,她照常为我扎好麻花辫,看了我良久,我嘻笑道:“看我是不是觉得自己超漂亮。”
她笑了,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她说:“没有我,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
梦到这里,我醒了。姐姐,不要哭,我一个人,是我活该的。
我想起那竹简上的一句话,所需要求唯有一点:心愿之。
自大祭司出生那一日后,世上再无风衣。
那个爱玩爱闹的少女消失了,留下的那一个是我,我是风灵,冷静优雅,端庄大方。
我是陈关国人人爱戴的大祭司。
我同样理解了当年姐姐跟我玩捉迷藏的心情了。
她说:“不要藏在稀奇古怪的地方,我会找不到的。”
我说:“你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
可我找不到了,我找不到我姐姐了 ,再也找不到了。
我不想当大祭司,你可不可以将姐姐还给我……
我明明不是风灵,我是风衣啊,是风灵的风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