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新王的国家边境 ...
-
新王的国家边境
当你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阴暗潮湿的木制天花板,长久的昏睡让你头痛欲裂,四周的亮度也并不是你在睡前所熟悉的明亮,视野是模糊的,你适应了很久,在类似于枕头的织物上转动着酸痛的脖颈,你注意到有着“咕噜咕噜”煮东西的声音,便把视线投到那处向外冒着奇特颜色火光的锅炉底,一个红衣的,与你年龄相仿的女生跪坐在炉子的旁边,用一柄和环境并不相符的精致的赤色金属勺浅尝一口正在煮的汤药。
“你醒了?”哪个黑长直的姬发式女生注意到你的动静,把头转过来,她“格格”地勾起嘴角笑开了,形态举止不像任何你见过的一个正常人,更像是一个——你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形容才符合现在的处境——或许是机器人——或许是木偶。你注意到她化着表演用的舞台妆,虽然有些夸张,但绝对说得上好看,她穿着同样繁琐的,和自然环境不太融合的长裙,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衣装还配有尖顶的兜帽。
你注意到自己所躺的床横放着,像是一个分界线。自己身体的左侧处于黑暗里,越往更远处看就越是无边无际的漆黑;而右侧的落地窗透进来近似于黄昏时那种无力虚弱的阳光,哦不,不能确定那是否是太阳的光芒——至少即使是傍晚的阳光也不会混合着黄绿色。
外面的景色因为光线的虚弱看起来像是一团浓浆,而这种光芒像是由发光昆虫或是植物带来的,就如同《地心历险记》里解释地底世界的照明原理一样。
记忆的上一段还停留在实地考察活动中。你对于生命科学更喜欢实验室操作和理论,而不喜欢亲身接触大自然,所以对跟着教授去秋游——你更愿意这样称呼实地考察——并没有太大兴趣。
全过程最开心的时刻应该是午餐时间。大家围坐在烧烤架旁大快朵颐,你在享用食物后靠着某个树桩睡觉,一觉醒来后便来到了这里。
你支撑自己坐起身来看着左侧的少女,她还在那个炉子前调试着什么。你这才注意到对方除了穿着酒红色的小礼服,发侧还带着由红色珠宝装饰的蝴蝶结。虽然女生披着同色的旅行用披肩——大概是作为贵族们打猎时用的——但这样的穿着在一间估计是在乡间的小木屋里还是太违和了。
“请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你这样问着。黑发女生一直保持的笑容变成了疑惑,她可爱地歪过脑袋打量着你,随后她端着从炉子里盛出来的一碗粥向你走过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在你意料之外靠近你,用手抚上你的脸。
“创伤性失忆吗?不过,也许是好事呢。”
女生向你介绍了她的名字——玛格丽特,并且告诉你,你们一群人因为感染上了瘟疫而被赶出原本的国家,目前正在一边旅行一边寻找医治的方法。
“一群人?”
你询问,接过那碗粥,你看到自己的袖口是无比繁琐的一种缀花;你又看向自己的领口,白色的衬衫装饰着三层的领结,上面有银色矿石勾勒的花纹;你最后看向那碗粥,竟然和外面的光芒一样是黄绿色,漂浮着真菌碎屑,类纤维很松散,可能是类似于杏鲍菇那样的粗柄菇,但是体型估计是巨型菇,毕竟有的碎屑比冬菇还大,奇怪的是估计是菌伞表面的位置有着橙红色的大颗粒,就像是嵌在绿色菌伞上的砖头角。
你在玛格丽特的注视下喝下了那碗蘑菇,意外地很鲜美,大概是高温的作用使表面的颗粒也柔软了。这里的生物进化出了更低效率的物理式防御,为什么呢?你的专业脑使你想马上登记这一新物种,但玛格丽特递过来了一件外套,说导致你失忆的悬崖坠落事件让你从前那件破坏了。你拿过它,非常大,很明显不是你自己的,但风格却和你身上这件衬衫一样。
你用简单的方式套上外套,但是并不顺利,外套被挂住了,好像天花板上吊着一个钩子扯住了你外套的后领。
玛格丽特见状捂嘴笑了一声,她跪坐到你的床上,直起身,把你的外套解放了。
你百思不得其解地向自己头顶摸去,发现骨质的犄角就长在自己的发丝之间,就像天牛类的昆虫的角一样。
你系好扣子下了床,这副身体并没有坠落悬崖后的损伤,除了骨质的犄角上有几道不明显的裂痕——这样的伤害好像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修复。你疑惑着玛格丽特为什么没有和自己一样的角,站到镜子前,看到的是白色的发丝,白色的角,白色的衣装,这张脸好像自带冷漠的感情,你仅仅是摆着困惑的表情,但面目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
玛格丽特坚信你并没有回复完全,她像是照顾初学步的孩子一样扶着你一起下楼,你看见另外两个白发并且有着与自己一样的角的人坐在椅子上。玛格丽特跑去告诉那两人你失忆了,他们看起来应当比玛格丽特要跟亲近你,但好像都只是叹了一口气便接受了事实。
你拉开一条椅子坐到他们之间去,发现椅子是铁质的,在这个木屋里略显奇怪,你一无所知,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全部要靠别人的叙述,你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你对面的两人的开口,自己则环视着屋子里其他的装潢,你发现大多家具材质和风格不尽相同,像是经历过了无数次的易主换代才得出的拼装品,但大多摆放在柜子上的装饰物却都是同一款式,用红色的涂料或者物件制作,上面镌刻着艺术的火焰的图案,并且向四周的空气里散发着赤色的流焰。
两人里白发黑衣的那位女生敲了敲桌子,你的注意力被吸引回去,对上她并不善意的眼神。她说她叫做瑟蕾丝,刻意强调了你失忆前是个烦人并且时时让她来收拾烂摊子的家伙,她说话咄咄逼人,没有提供其他对你的认知有益的信息,只是说你如果能听她的话,她会高兴很多。你注意到瑟蕾丝的角要更加圆滑,没有节外生枝,像是月牙一样,对方依然穿着赴会晚宴时才会出现的黑色礼服,只是前面要短一些,露出了大腿的部分,她背后背着两把修长的巨型的骨针,针眼处缠绕着不知源头在哪里的黑色的线,这些虚无一般的线像是雾水一样,仅仅是虚虚地缠绕在针的顶部,近乎透明地飘荡在她四周的空气里。
接下来是那位高大的白发男性,你看到他时简直像是看到了自己,他几乎和你的外观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年龄更大一些,角的形状略有不同罢了。他与瑟蕾丝都像是不易亲近的人,全程没有给你什么好脸色看,照这样看与你外貌差别更大的玛格丽特还要更加友好些,这两个白色的家伙甚至无视了你大多数的提问,你在和他们的交谈中获取的认知少之又少,就像是对方在故意隐瞒什么一样。
“我们想跟你谈一下。”瑟蕾丝和这名叫克劳德的男性说。
你意识到对方两人明显是在暗示玛格丽特的回避,后者到也是明白地走回楼上,没有表现出受到冒犯的神色。你觉得这两个白色的同僚总是过于拘谨,但你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防范什么,一方面他们对你有所保留,另一方面却好像把你划为他们的阵容。随后二者便开始了对于这里的世界的描述。
你和克劳德算得上是兄弟关系,与你们出处同源的还有不少。你们的故乡在遥远的,一个曾经繁华的,现在因为闭关而没有办法回去的国度,你们都是国王的造物,所以也能算上具有皇室的血统,那个古老的,因为侵略战争而兴起的国家被她的原主报复,夺人心智的瘟疫席卷了国家,并且有很高的传染性,越是聚集的地方越难以抵抗瘟疫的感染,你们活下来的同族少之又少,不少毙命在向瘟疫源头讨伐的路途中,被瘟疫控制,转而又攻击自己的同伴,另外一群则不再为国王效力,离开故土,选择开始崇仰新的神,以求新神能庇护他们免受瘟疫的侵扰。
你和克劳德属于其他的情况,你们虽然已受到感染,但还只是轻微的症状——你注意到你和他的眼睛都是琥珀色的,你本以为这只是因为缺少色素而呈现出的奇特的虹膜,毕竟你们浑身雪白——所以你们选择尽早离开感染地,以免病症愈演愈烈,也避免传染给还没有得病的友人。
“具体的发病症状是什么?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被可以淹没理智的攻击欲操控,以及不被杀害就可以一直存活的永生。”
“永,永生吗?”
“永生对我们三者来说毫无意义,小傻瓜,我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体,只是灌注了不同形式的生命力的容器。”
“如果发病了要怎么做?”
“本人不需要管这些,我们会互相制约的。如果你开始胡言乱语并且乱砍东西,我们会把你绑起来直到你恢复理智为止。”
“那——发病周期呢?”
“什么?”
“就是——大概每隔多久就会发一次病?”
他们对视一眼,像是在思考上一次病症出现在什么时候。
“很久没有出现了,或许是那个国家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许是——我无法猜测——瘟疫的源头是不死不灭的古神——我无法猜测。”
“那我们现在就是非常安全的状态了吧,并且可以开始计划返回故乡的旅程?”
“瘟疫没有扩散,没有古神利用瘟疫来操控被感染的人,也不代表瘟疫被根除了。那个国家也并不是好回去的,这个世界分崩离析,国度与国度之间的联系几乎没有,没有商人会贩卖国与国之间道路的地图——应该说没有路存在,那些地方都是荒野——甚至有些虫子认为他们生存的地方就是整个世界。”
这样的说辞让你更坚信这个世界处在地底,每一个不同的虫巢就像是孤立的小行星,立足之外的地方都被土壤填埋,每一块空间都是一处天圆地方的孤立的大陆——你尝试用他们所知晓的词汇解释你的理解,但毫无疑问失败了。
“啊,那么,导致我失忆的那场事故,可以详细说说吗?”
他们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你了解到你们三者在上午护送一位外族的友人回他独居的安全屋,但在返回的路上你走过一架枯败的,倒下的巨树形成的独木桥,失足摔下了悬崖。原来的道路被截断,他们只好另辟蹊径,绕过其他障碍回来之后再起身去悬崖寻找你的阴影——你把这个词理解为魂魄——应该在的大概位置。
两人组先把你找回来,但艾伊——你们另外一个队友,被提到名字的时候他们露出厌恶和忌惮的神色,似乎不受你们待见——还没有音讯。“但重点是,”克劳德面无表情地凑向你,仿佛单词“艾伊”是什么需要急速甩开的诅咒,是肮脏的污秽,像粘在他舌头上苦涩的荨麻汁液:“我们最好赶在他没回来之前离开,”他对你说:“这是绝佳的机会。”
“为什么?他不是我们的同伴吗?”
“不是。”瑟蕾丝对你的疑问没有耐心,她翘着腿,食指卷着自己银色的发丝,露出洁白的大腿,在注意到你正恍惚地盯着她的裙子后又把腿放下来,有些气愤地用高跟鞋踩着水泥地面。她提醒你也提防玛格丽特,但作为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又比起自己的“家人”来说更关心你,待你温柔的人,你其实心中有别的看法。你发现面前这两位“亲友”都不好相处,说话咄咄逼人或爱搭不理,
克劳德背着一把比你身高还要长的巨剑,说是刀也不为过,他用皮带与搭扣把它从左肩系到右腰,行动却毫不费力,你甚至怀疑自己能否把那把巨剑扛起来。他腰侧也有佩剑,设计上看要秀气不少,似乎不是他原有的物品,他果然把那一把黑色的细剑放到桌子上,动作有些不爱惜。
你看到黑色的剑袋上雕刻着不详的云的符号,你有些疑惑,因为小虫子们可看不见天空,也许那只是卷曲的蕨类图标——材质不是皮的——这里没有能取到皮质的牲畜吧——大概是细细织起来的植物的韧藤。
“你这是你的骨钉,我之前替你保存了,快回房间收拾你的物品带走。”
骨钉?他们是这样称呼剑的?你接过剑,发现这确实是骨质的长柄武器,而且并没有剑的手持部分,更加像长矛,但确实是剑的使用方法。
你回到房间,上楼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他们都皱着眉在谈论,再严重一点估计就是吵架的程度,内容估计就是这个仍然蒙在鼓里的自己。
你翻着自己的箱子,在里面找到了一些日记,雕像,与印章,甚至还有一些橙色的腐臭蛋,在玻璃罐子里向外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绿色的霉菌和黄色的卤氯#气,虽然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收集这种东西——祝愿不是用于食用的——但幸好自己有好好密封保存,不然这个味道肯定不好闻。
日记显然来自不同的人,字迹各不相同,有的是结块的硬泥土上的印记,有的是石刻。所记录的事情与笔法也千奇百怪,它们的主人甚至是不同地区的各式各样的人。你也并不知道是否有一本属于现在自己的这副身体。
数量众多的日记或许以后有考察价值,但现在不是翻阅的时候。你继续翻找,发现了一袋石头。石头并不普通,虽然对文科苦手但根据常识你还是能判断这是化石,上面的纹路显示着它们是一种虫子的虫卵,你突然想起在匆匆翻阅日记时里面有一个画面绘上了这种化石的图案。你找到那一页,发现这种虫卵化石原来是被称作“吉欧”的货币,看来这个必须要带着了。
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钥匙,灯,甚至是不同种的披风。你觉得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再说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带上了全部的衣物——同样一点也不休闲的,在欧式宫殿里才会穿着的衣物——就打算下楼,这时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门被狠狠砸到了墙壁上——十分狂躁的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