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名医义妁 ...
-
骑马小跑了一个多时辰,巳时末终于到达了茂陵义妁夫人的医馆。只见医馆里人头攒动,张贺轻声到,“坐堂看病的都是夫人的学生们,也是国中难得一见的高手。” 他递了拜帖进去,不一会儿,就见后头帘子一掀,出来了个还留着总角的小医童,不疾不徐,“夫人有请,二位随我来。”
穿过长长的回廊,后头是一大片药材区,贤泽未见过医馆的内部结构,不禁有些好奇。忽然就听那童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夫人,人到了。”
义妁夫人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清秀,作为那个年代极少的专业知识女性,温文尔雅又带着灵气,叫人心生好感。
张贺忙上去给义妁夫人请安。义妁问了问他家中情况,又笑道,“上次离开时你还不到十岁,弟弟还抱在怀里呢,现在你都是个翩翩少年了。”说着又拉着柳贤泽,细细打量一番,“我走南闯北,这么标致的美人,还是头一回见呢。”柳贤泽听了,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装作脸红,微微低了头。
话不多说,张贺和柳贤泽解释了此次的来意,递上前几天从廷尉属和卫长公主房内筛选出的物品,香料丝绸食材药材等等。义妁夫人又仔细询问了卫长公主的饮食起居和生活习惯,香料使用等等,然后对二人亲切地笑了笑,“你们俩且去外面逛逛,没那么快,最少也要两三个时辰,我才有定论,好了让小书童去喊你们。”贤泽想到卫长公主房内的香料具不知道名称,陈后的物品也有很多不知名,便道,“夫人,需不需要我们将这些东西先送到附近的香料脂粉铺子鉴定,再拿过来,也免得夫人操劳?”
“不用了,这些东西想来都是少见之物,他们多半也不知道。”
医馆不远处有个馄饨店,二人叫了两碗馄饨,边吃边聊。自谋臣主父偃提出的迁茂陵国策下达执行之后,茂陵就集中了长安附近几个郡的豪强,经济富裕,文化发达。坐下不一会儿,就有好几拨少年纵马而过,又有几波当街蹴鞠,街上小吃手工叫卖声络绎不绝,好一幅繁华景色。因着柳贤泽绮年玉貌,虽扮了男装,也是个纤弱的美貌少年,引得那纨绔子弟频频回首。
对面的茶楼上,说书人正说到公侯和平民女子的爱情故事,周围观众一阵叫好。张贺听罢,好奇地问到,“你们府上会不会有这种,卖身进府后就待在少爷公子身边,然后两人坠入爱河的?”
贤泽莞尔一笑,“怎么可能?进府的丫头都要让专管这块的姑姑妈妈们调理过,然后从三等丫头做起,先去养马,然后晒扫,再是门房。门房都不是那么好当的,我们府迎来送往不知多少。干得好才能在厨房,绣房干事,府内跑腿,这便是二等了。一等名额就那么几个,贴身伺候公主的,记账的,书房伺候侯爷的,没那么好提呢。”
张贺又道,“要是那丫头非要以身相许,待在侯爷身边呢?我看戏文上都是这么说的。”“这是钓凯子吧?说得好听”,贤泽微微不屑,“直接罚去洗衣服。”
张贺笑得直不起腰来,只顾着揉肚子。贤泽拿小勺子舀了一点冰粉,“这种事,我在霍府见得多了。其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积极争取是人的本能,别连累旁人就好。出了事,侯爷知道了不是说雨雁姐姐就是说我。我们最怕的就是,除了装可怜,半点才华没有,自以为与众不同,一有什么,还要别人收拾。”
贤泽又想起了鸳鸯馆家人子们无端牵连的那件事,“前段日子,有个不识字的丫头,想勾搭冠军侯,冠军侯向来不愿意应付女眷,理都没理她。碰一鼻子灰也就罢了,可她倒好,还讥讽专门训练的歌舞姬身娇体弱,出了门什么也不会,她双手粗糙,能挑能扛,能用自己双手清白挣钱。如果侯爷教她,她也愿意学什么的。侯爷烦死了,罚她刻书,她哪里会?最后还不是宫中来的那几个家人子姐姐,心地善良,一人帮她刻一部分了事。”
张贺家里不是侯府,也没怎么和达官贵人往来,对这些事所知甚少,不免感慨到,“冠冠军侯年少高位,在外进攻匈奴,想不到在府里还要提防这些丫头,也是麻烦。”
两人又坐了许久,还上街逛了逛,直到下午申时,才有一个女医童过来,“公子,姑娘,夫人好了,有请。”
回到医馆,却见义妁夫人脸色沉重,她指着桌上的两份香料粉末,一份来自卫长公主的房里,另一份是廷尉属提取的陈后的物品,两份均不知道具体的名称属性,“这两样东西是一样的,是淮南国的贡品。”
贤泽心中震惊,怎么又来了一个诸侯王?面上却十分镇定,“夫人,淮南国不是前几年就国除了吗?再说,骠骑将军可从来都不结交诸侯呀,他和大将军连门客都不养。”
义妁叹了口气,思绪飘忽起来,“难怪你们查不出来,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也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才刚刚行医。淮南国物产丰富,盛产香料,年年给朝廷进贡不少。有一年,出了众新奇的香料,味道淡,能安眠,又说能促进妇人怀孕,当时在贵妇和宫中流行过一阵。可后来,不断有人看病,说思绪混乱,似乎伴有幻觉,浑身上下灼烧难忍,因此而死的人也不在少数。看的人多了,就发现了是香料的问题,后来就慢慢禁了,这十几年来国中再没有出现,宫中御医常常换人,长安城内的医馆也是来来去去的,不怪他们都没见过。”
贤泽和张贺面面相觑,半响才道,“那这病,有没有办法治呢?公主要是不能恢复,可如何是好?”
静谧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义妁夫人的身上。她这些年更愿意为缺医少药的平民百姓看病,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正色到,“我和你们走一趟吧,也见见这疑难杂症。”
贤泽心中欣喜,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夫人了。”
套好马车,义妁夫人又点了三四个小医童,贤泽陪义妁坐在车里,张贺骑马随行,一行人往长安方向赶去。
坐车并不快,加上晚上能见度低,临近长安城郊区时,已过了快两个时辰。突然听见前方一队哒哒的马蹄声,十分整齐,似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然后是一个年轻浑厚的男声,“张公子,柳管家呢?”
张贺不明所以,正思索着回答,车内贤泽听见,忙探出了身子,“我在,什么事?”
为首的兵士抱了抱拳道,“冠军侯见你戌时未归,当心姑娘的安全,让卑职出来寻找。”
贤泽忙道,“多谢军侯费心。我们还请到了义妁夫人。”
义妁夫人乃国中第一名医,医术高超声名远播,不少人都听过她的传奇,当今皇上之母王太后的头疼当年也是她治好的。加之品德高尚,只要是难解的病症,不管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她都不辞劳苦悉心治疗,百姓们对她十分尊重。士兵听是义妁,慌忙滚下马来,“我这就回去禀报冠军侯。”
及至霍府,贤泽和张贺两人虽依依不舍,但还有事要办,众人又看着,也不好多话,只得挥手道别,约定下次再见。
霍去病亲自在府门迎接,“去病早闻夫人大名,久仰久仰,请。” 义妁见眼前的少年虽然矜贵,但言辞为人却干脆直爽,也不推辞,只淡淡一笑,“将军开疆拓土,乃我大汉朝的少年英豪,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义妁又问了问霍去病卫长公主的近况,和贤泽所说基本一致。因为卫长公主睡得早,义妁夫人就先在府中的医馆歇下,贤泽又拨了几个略知药材的丫头伺候,只等第二天一早为公主诊断。
第二天刚蒙蒙亮,水榭就严正以待。义妁夫人见卫长公主虽然萎靡不振,但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不是晕头转向的模样。她搭了脉,又谨慎检查了一番,才道,“还好早离了香料,如果再熏下去,怕是再救不回来了。这香料毒性慢,遇到少妇喜食的阿胶,两项相加,才会特别强烈。” 说着,义妁夫人又放缓了脸色,“接下去我为公主通经脉,除去余毒,有点疼,还请公主忍耐。”卫长公主眼里含了一泡泪水,霍去病见了,忙搂着她的肩,将她放平,又柔声安抚了一阵,才对义妁夫人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义妁夫人在卫长公主手上,肩上,腿上都扎了许多银针,缓缓旋转,有时一根银针扎入下去,另一个穴位上的银针便自动弹出几寸,让人啧啧称奇。针灸完毕,又放出淤血,卫长公主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明天我再来为公主诊治。这张方子,抓药喝下,所有补品也都停了。”
卫长公主终于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这几天,贤泽都在忙查案的事。淮南国?她头脑中过了一遍府中人员的来历,厨房里是不是有个厨子,擅长南方菜,是卫长公主出嫁时从宫里带来的几个厨子之一,祖籍,好像是淮南国的?她警惕起来,是了,公主带来的人,除了三等的丫鬟仆妇之外,其余人等,因着是公主陪嫁,来历底细也不好细细查看。祖籍淮南国,未必和淮南国贡品有什么关系,但却是个突破口。关键是,他一个厨子,为什么做文章的是香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