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霍去病）》临霜93

24、诸侯王

　　柳贤泽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当时是不是有点喜欢大将军卫青？年幼的她可比李妍没眼色多了。

　　当时她来晗园没多久，比园内其他人都要小几岁，还来不及感受到女孩儿们的悲伤，每天上课读书，日子像流水一样匆匆而过。

　　柳贤泽清清楚楚地记得卫帅路过晗园的每一个时间，什么时候散步，什么时候伺弄花草，什么时候前往平阳公主府蹭饭，还有他穿的每一件衣服，带的每一个发冠。她甚至还花了不少时间，弄清他喜欢吃什么茶。晗园靠近平阳公主府，地势较高，角落里有一架小巧的秋千，她每到点就提前坐在秋千上，只为了看卫帅路过的那几步。那个比她大十六七岁，出于怜惜收留了她的男人，他凯旋时的蓝甲红麾白马，成了她年幼时的性别启蒙，组成了少女一个个粉红色的梦。

　　有时候平阳公主会和卫青一起，温润帅气的大将军，成熟妩媚的长公主，贤泽每次看到两人亲密地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相视而笑的样子，嫉妒的小火苗就噗嗤噗嗤地跳个不停。公主们才有资格拥有爱情，她们呢，这些在夹缝中生活的，卑微地和蝼蚁一样女孩子，生存才是最大的问题。缠绵悱恻对她们而言，实在太奢侈了。

　　她只有过一回和卫青还算亲密的接触。还是那次从鼓上摔下来，在药房上好药之后，卫青惊闻府中有人出事，匆匆忙忙赶了过去。出于好心，他直接把她抱回了房间。贤泽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对他来说，只不过一个小女孩而已，可是她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贪恋地感受他的气息。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随之而来的医师胸有成竹，“侯爷不用焦虑，就是些皮外伤而已。”

　　安抚了她一阵，卫青起身离开，深蓝色的长袍带起一阵风，在少女的情思中悄然而去。

　　在晗园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柳贤泽终于发现了异常。老师们一半在讲历朝历代抄家灭族的惨祸，那些高门大氏，昨天风光无二，今天就被打进泥里，灰飞烟灭，听得柳贤泽心惊肉跳。

　　另一半就是主父偃的推恩令，迁茂陵。

　　推恩令下达实施后，各诸侯王的禽兽行被陆续揭发出来，什么燕王姐弟□□，齐王父子聚麀，还有直系父母儿女发生关系的罪行，乃至更加挑战人伦的事件，不能一一而道。诸侯国因此被削去的，不在少数。

　　“我们到底是要干什么的？”贤泽终于忍不住好奇，晚上看棋谱时，拉住先来的一个女孩问到。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杨幼菁，温柔如水的脸上，常有化不去的忧愁。

　　“平阳长公主的客人，那些歌舞娱乐的女孩子们要是不能搞定，就会派我们上吧。”贤泽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还是和舞队中的女孩用处差不多吗？

　　看到了贤泽刷白的脸，杨幼菁自嘲地笑了笑，“你放心，去的时候不多。”

　　“那如果被看上”，柳贤泽忧愁地问到，“那不是要被送给那些老头官员当小妾了？”

　　“能被送给汉室中央的官员当小妾？那算是命好了！你在想什么呢？”杨幼菁惊讶地望着她，“你不知道吗，我们多半是要送给那些禽兽不如的诸侯王的！”

　　京城的官员不论职务年纪，行为大多端正，可诸侯王。。。 柳贤泽吓得差点绷不住，“诸侯王家乱七八糟的可不少呢，授课不都在说这个？”

　　“谁说不是呢？”

　　“那要是真碰上那些禽兽行的，总得自保吧？”

　　杨幼菁望着她，无奈地笑了笑，“没文化的就没办法了。可受了良好教育的姑娘们，为了摆脱，自然会拼命收集证据，给诸侯国的丞相写举报信（七国之乱后，诸侯国的丞相由中央政府派驻，听命于中央，用于监视各王），或者干脆联系中央政府的廷尉属，告发这些诸侯王。对朝廷来说，证据花花地就来了，可是件一本万利的事情呢。”

　　贤泽顿时明白过来，“这不相当于用间吗？”

　　“削藩配合的辅助措施而已。如果真能帮助朝廷削去一两个属国，也算有功了。”

　　“这么损的主意是平阳公主想出来的吗？”

　　“哪能啊，都是上面授意的。”

　　柳贤泽又惊又怕，“那诸侯王抄家灭族之后，这些送去的姑娘们可怎么办？”

　　“又有谁管的了呢？”另一个女孩忧郁的声音飘了过来，“不过是红颜薄命，落花逐水。”她顿了顿，“公主有时候会发发善心，保着她们一命，送点钱算是救济。”

　　至于这些曾经鲜妍的女子们受了侮辱，花残粉堕，又有谁会在乎呢？贵族本身就不可能和这些平民有什么共情。一将功成万骨枯，多数人，还是后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