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争天下，且争宁》檀妮

5、第 5 章

　　帐子里，尤璃宣已经洗掉了一身的酒气，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挺尸，脑子里思考三个疑问。
　　一，顾宁为何赌技这么好。
　　二，她一个女的到底是怎么收的沛城。
　　三，他没得令回京的这段日子要怎么在顾宁手下生存。
　　他是真的打不过顾宁，就是分身成十个也打不过，虽然她是个女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对的，后面的几日，拖了顾宁的福他经历了很多个人生第一次。
　　第一次洗衣服，第一次吃大锅饭，第一次天不亮就起，跟着大家晨练。
　　他揉了揉被顾宁踹疼的胸口，这几日顾宁老是让他做一些高难度的训练，他只要偷懒或者动作不规范都会挨揍，而且下手还不轻。
　　顾宁瞥了他一眼满脸嫌弃“太弱了。”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两个人听见。
　　他抬起头，梗着脖子小声呢喃“哼，男人婆。”
　　顾宁耳力好，挑眉“你说什么？”语气有些冷意。
　　他身子抖了抖“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突然想起之前跟林欣定好的三日之约，训了尤璃宣三日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她双手抱臂，冷言道“继续。”然后去前院唤来司风接替她的位置，继续看着尤璃宣，自己疾步出营往家赶。
　　顾宁匆匆回府刚准备进门，便听屋内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道“阿宁唤你一声小叔叔，那启明也随阿宁唤您一声小叔叔吧。”
　　说话这人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奉承的意味，不用想也知道，这声小叔叔叫的肯定是蓝臻了。
　　顾宁闻言皱眉，瞬间对这什劳子表亲印象差极，踏过门槛迈了进去，语气带了三分寒意地道“小叔叔与我父辈有亲，你与我同称怕是不妥，不若就随他人唤一声季仁吧。”
　　季仁，是蓝臻的表字，旁人都这么叫，亲近一点的便会叫蓝臻、阿臻、蓝四、小叔叔。
　　田启明敬茶的手一抖，回头便见顾宁站在门前，表情肃然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柔态。
　　曾听他爹说过，顾宁的母亲未出阁的时候，经常爱摆弄些冷兵器，面上也像个冰山似的总不见笑。
　　说木兰替父从军不知是女郎，那她这个姑母就活脱脱是个再世木兰，骨子里野的不行，也就顾长安才驾驭的了。
　　林欣看出来顾宁驴脾气又上来了，起身将她拉在自己身旁坐下，手还在袖子底下轻轻掐了掐她
　　顾宁扭头看她，见林欣冲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她握了下林欣的手示意她放心，她这点容纳度还是有的。
　　蓝臻抬手食指微弓，将方才田启明敬的茶缓缓推了回去“阿宁说的是，非亲非故田公子叫我季仁便可。”言罢看向了顾宁，面上的暖意比刚才多了不是一星半点。
　　田启明在道上也算是个混的明白的，看人脸色下菜碟这事早就被他研究了个透彻，面上又挂上了一副笑脸，表情看不出一丝尴尬“怪我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对不住了季仁兄。”
　　蓝臻连看都没看他，他识趣，从方才交谈间也看出了蓝臻不好相处，看向顾宁话题一转“听父亲说，启明虚长阿宁两岁若是不介意我便唤阿宁一声表妹吧。”
　　顾宁没搭话，他面上又换了抹哀色“姑父姑母去时，母亲哀痛不已引得旧疾复发，只能日日以药石将养身体，父亲挂念母亲不得离身，待母亲病退姑父姑母却已入了殓，到底是晚了一步。”说到动情之处还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似觉得戏够了也不再掉豆子，缓缓叹了口气“未能见姑母一面父亲很是自责，一直郁结于心，知我前来父亲还特地嘱咐我，要我将姑母以前的配剑送回，让表妹你收着也好留个念想。”
　　闻言顾宁眸色微亮，也没在计较他话中的‘巧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阿娘的配剑？”
　　见她感兴趣，田启明赶紧让小厮将东西取来示意道“便是这把。”
　　顾宁接了过来，剑身通体银制，剑鞘中间镶了一颗菱形的石榴石，表面隐起云纹。
　　整体看起来十分投巧，像是顾宁她娘喜欢的样物。
　　拔剑出鞘，剑脊处精致小巧地刻了个‘凌’字，那是她娘的名字，而这字体应该是她父亲的笔迹。
　　顾宁握着剑仿佛握着她娘亲的手，眼中微闪晶莹“还请替我谢过舅舅。”
　　来时田启明他爹便说了，当年的将军府树倒猢狲散，他们田家皆以为这一倒再不会有起势，便谁也没出手扶持，想今日造访，顾宁心里难免要对这事起些疙瘩，他倒不如先自己提出来给认个错，再借着田凌的配剑卖个旧情，以后若是处的好了，他田启明科举的事定是少不了顾宁的帮忙，他们二老也能省不少心。
　　他爹这算盘打的好，却只算对了一半，对于他二老没来奔丧这事顾宁是一点都不介怀，毕竟当年顾家本家为了撇清关系连更过分的事都做过，相比之下他田家又算得了什么，她只是气田启明自作聪明，居然喧宾夺主地想要唤蓝臻小叔叔。
　　这思路一捋清顾宁自己都觉得有点小孩子脾气，左右就是一个称呼她那么介意干嘛。
　　顾宁手中的剑柄被蓝臻接过，他小心合上了剑鞘，似安慰般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顾宁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顾长安无子，按规矩是建不了祠堂的，二人走后便被顾家从族谱上请了出去，从此无名无分更是进不了顾家祠堂立不了位，再后来顾宁得势便在将军府给二老补了个牌位，但心理上却始终觉得不算正统。
　　剑是顾宁亲手放的，就放在厅堂中他父亲提的那副字的下面。
　　田启明眼尖，见那副字下的落款是顾长安立马躬身行了一礼。
　　顾宁挑眉，自她进门之后第一次仔细打量他，他长相固然没有蓝臻那般精致，但看起来勉强也算得上是人模狗样，表情看不出什么杂乱心思，当真是恭恭敬敬的。
　　他面上做的过去，顾宁见了心里倒没像刚才那般烦他了。
　　举止间，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顾宁见这人面生没搭话，田启明却后背一僵。
　　这小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见自家主子偷偷冲自己使眼色，把原本的话一咽，开口道“少爷物什都送到了，您看怎么放合适？”
　　田启明恍然“多亏你提醒，差点就忘了。”又对顾宁道“表妹，我先过去看看你们先聊着。”
　　顾宁点了点头，林欣走上了前“我领田公子去别苑认认路，刚好再去看看厨房饭菜好了没有。”
　　田启明一见林欣眼睛都亮了，忙说了好几个‘好’字，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又道了句“劳烦姑娘了。”
　　三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若大个厅堂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
　　蓝臻将目光移向了顾宁“那日见你疲倦未能同你说，如今你年少掌家，虽贵为一家之主但到底是个姑娘，你这个表亲再是有几分血缘但到底也是个外男，你不该让他入府的。”
　　他这话说的格外偏见，他田启明再是外男好歹还有些血缘，他蓝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父辈分支，连亲戚都快谈不上了，不还老是往她府上跑嘛。
　　顾宁一愣，要不是蓝臻提，她还真就忘了自己还是个姑娘，想来自己在军中天天和那些男的同吃同住也没见他提过这事，怎么搬过来个田启明他倒跑过来跟她谈起男女大防了。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就住到科举之后，我这府上本来就大，多个少个也没什么分别，大不了他过来以后我不回府就是了。”
　　不知怎地，顾宁觉得她说完蓝臻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