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单说

4、他真好看（小修＋捉虫）

　　程别舟夜间出了门，在城中逛了一圈，找到了一处暗中门店。
　　行行有行行的规矩，也有各自的门道，像他们这一种，要快速找到活计，就得联络上中介点，许多有门路的人下暗中单子都会找到这里，中介点便存着大量的“订单”，只等着人找来，一个个接了去。
　　剑客早在初次接触这一行时就摸清了行内的规则，用几个大案子提升了自己的名气，在业内算是著名，很多富商显贵想要做些暗中的生意都倾向于直接指名于他，让他名声大噪的同时，指向性单子也就更多。
　　但特殊时刻，他也不会坐等，他找到卞城的联络点，一家当铺。
　　“关门了，不做生意。”老掌柜懒散的趴在柜台上，打了个哈欠。
　　街上的其他店家已经开始搬动门板，程别舟听着动静，从袖中摸出一块铁牌。
　　“打扰，劳烦店家瞧一眼，在下应急。”
　　铁牌落在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掌柜抬起眼皮看了眼，只见黑铁上栩栩如生的雕着一树翠竹，竹下一个天字印。
　　这铁牌是这暗中行当认定的通行证，每人牌子的图案和字都不一样，独一无二，联络点都记录在册。而有名的高手的牌子又特殊，统一以天字为号，再配备各自专有的印案，程别舟的便是翠竹，在外以‘汶币’行走。
　　“原来是汶币阁下，后边备着好酒好菜，这边请。”掌柜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打量剑客片刻，笑着撑起身，亲自引着人往后院去。
　　“多谢。”程别舟点下头，客气又冷淡。
　　“不敢当，不敢当。”老掌柜一张懒洋洋的面皮绷起一个笑，脚步起落间便捷灵敏，不似外在笨拙，“早便怕有贵客驾临，饭菜都是隔半时辰新做，保管新鲜。”这说的，便是说来往接待的高手不少，高额“订单”难得。
　　程别舟了解的颔首，只说，“多些杂些也可。”
　　“这可真是解了急。”掌柜的惊喜的抚掌，替他掀开帘子，毕恭毕敬的请他入座。
　　只见蓝色布帘之后的小屋内，矮桌坐榻俱皆到位，桌上一荤三素一汤，饭筷稳稳当当摆放好，碗旁甚至还有一壶清酒。
　　程别舟眼睛不着痕迹一亮，空了许久的腹部仿佛也感受到了食物的香气，将将要打鸣。他赶紧几步快走，一振衣摆，安然落座。
　　他走的快，步伐却潇洒又利落，摆衣声飒飒起时，不仅遮了声音，还落出了几分凌然风姿。
　　掌柜的当即又高看他一分，“阁下慢用，牌子马上送来。”
　　他点头，让人退下去，终于开始自己一天中第一顿饱饭。
　　不多时，酒足饭饱，老掌柜算好时间似的，托着一罩着红布的托盘，他恭敬揭开，“这些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急件，不知大人可否？”
　　程别舟掀开布巾，样式一致的刻字木牌整整齐齐摆了两排，他打眼一扫:追杀大盗、追杀采花贼、护卫、刺杀……心中已明白这都是些难度稍高却杂碎的活计，高手懒得接，二流够不上，除却一些专精一门的没多少人会做。
　　换做平时他也是看不上眼的，但此时正需银钱，便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程别舟挑出几个扔到一边，十二个木牌顿时只剩八个，他对掌柜说，“这些都接了。”
　　“诶，这就为汶币阁下办理。”老掌柜笑眯眯，一口气清了不少存货，他心里高兴，看着一旁的牌子还想再努力一把，“这几个牌子雇主给的数目是这里最多的，阁下真不再考虑一下”
　　“无缘无故伤人性命的生意，在下不干。”
　　掌柜也就不再出声。
　　出得门外天已黑沉，当铺的门板早在他进屋吃饭时便已关上，街上偶尔有巡逻的官兵，打更的更夫慢悠悠从这条街晃到那条街。
　　他没在外面停留，卞城的宵禁也使他停留不了。程别舟避开一队队官兵，走墙头直接翻回医馆，落地悄无声息，把摇着摇椅的老大夫吓了一跳。
　　老大夫气呼呼的，见到他蹭蹭撸起胳膊，“你小子，进出怎的没个声？你说你出去赚钱，大晚上的能有什么钱赚，老夫还当你趁机丢下病人跑了！还好你知趣……”
　　他还要再说，剑客却矜持的行了一礼，银白滚边的长袍衣摆荡起如水的波纹，清润的嗓音凉凉的，雨丝般浇灭大夫的燥火，“害先生担心了，活计已到手，不日即可还上亏欠的银钱，还望先生放心，程某不是失信之人。”
　　他神色冷淡，眉眼却如画精致，浑身气质青空般高远，如山巅皑皑白雪，一眼望去虽冷却坚，别添高洁之感，令人情愿付与信任。
　　老大夫讷讷没了声，恼羞成怒的一甩袖子，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钱银赶紧赚，老夫不管你，老夫睡觉去。”嘟嘟囔囔走远，没忘记顺手给人留个门。
　　程别舟不自禁笑了笑，觉出这老人着实有几分可爱。细长的手指捂住嘴，掩上笑，待到放下时，又是常见的冷面。
　　他推开那扇门，穿堂拐进后院，想到躺在那里的道士，烦乱的叹了口气。
　　真是个麻烦……待他伤好，定要他加倍偿还！他脑海里想着，见到人时却很诚实，耐心的给人检查伤口，该换药的换药，该擦拭的擦拭，月上中天才一拄榻沿翻身卧到榻里，衣服也没脱，稍显疲惫的睡了过去。
　　至于他跟人同榻？哼，自己辛苦赚取钱银租到的地方，一个被救之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安静躺着吧！
　　晚风轻轻敲击窗扇，一下一下，节奏舒缓。黑夜笼盖住小院，朦胧中似巨兽蜷卧，将之牢牢护在腹底。
　　身边呼吸渐渐平稳，躺在边上的重伤员席云悄悄睁开了眼睛，云层遮掩了月色，屋内昏暗不透光线，可他的眼神却明亮而有焦点，凝聚在剑客俊美的侧脸上，仿佛不受黑暗影响，他的视线像一双手般游移在剑客全身，困惑中带着隐隐的迷恋。
　　突然，程别舟皱眉哼了声，被视线扰的将要醒来，他警觉，醒来的速度也更快，然而就在他将将睁眼那一刻，席云飞速并指隔空一点，一丝看不见的气点在剑客眉心，程别舟当即又陷入睡梦中。
　　席云松了口气，坐起身，胸前深刻的伤痕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伤口连一点开裂都没有。
　　他小心的在剑客面前挥了挥手，确认之后才完全放下心。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对自己的力量自信到自傲，对上剑客时却总要再三试探。
　　之前对那些凡人也没有如此……他想着，却逐渐被塌上躺着的人类吸引了心神。
　　他真的乖顺极了，静静躺在他的塌上，睡在他的身边。脸庞比月皎洁，眼瞳亮于星光，一头秀发乌黑似囚禁他的永恒暗色，就连手指都像玉簪那样又细又长，好看极了。
　　这个凡人，为何与他人都不一样
　　他心里琢磨着，冥思苦想。身体却顺着心意，将手拄在他头两侧，面对面的观察着。
　　只是观察着，观察着，二人的面庞便越来越近，近到只有一丝空隙。
　　他缓了下神，瞳孔映出剑客清冷的面容，他不懂什么凛然不可侵犯，只盯着人家唇，想也不想俯身啄了一口。
　　软，温，弹。
　　于是他又啄了一口，身体也无耻的和人家严丝合缝，半分空隙不留，又一会，剑客整个人便都在他怀中。
　　削瘦有力的身体不算强壮，被他抱着刚好，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袭击了他，让他满足的蹭着剑客的面颊。
　　席云空出一只手摸摸心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床上人，喃喃，“这样……他，喜欢。”
　　他喜欢这样对他，也喜欢这个凡人。
　　他心想，他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