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魔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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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人家的家，低矮但整洁的房屋门前是篱笆围成的小院。
老婆婆推开门，一边忙活着倒水一边招呼他们坐下，笑容可掬的说着，“难得有人来，可要好好尝尝婆婆的手艺。”
别舟自然应是，上前帮婆婆做了些提壶搬椅的琐事，路澄城傻愣愣的跟在后面，他拿什么，就要赶紧抢过去，被他冷淡的赶去一边。
婆婆嘟囔着，“婆婆我干得”，脸上的笑却没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来，婆婆喝了口茶水，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悠悠一叹。
“这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或者大半年，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官老爷和道长们一块颁了个令，说是邪祟出世了，要把大家都弄死。”
别舟手喝茶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仿似若无其事。
老婆婆不好意思的一笑，“诶，别笑话婆婆，婆婆也就识几个字，会两个词，可没法子说的那么文雅。”
别舟忙摆手示意无事。
婆婆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不仅如此，他们还专门派了人，把大家都聚在一起专门讲这事的重要性。这可是多年来头一回，把我们吓个够呛。”
“他们把邪祟说的像是大魔头，不除掉大家都要死，那段时间我还记得，人人见了面都要互相怀疑的瞅瞅，疑神疑鬼的。城里戒了严，平时外出也不太敢，那段时间我就一直在屋里躲着，生怕被邪祟祸害了。”
“唉，但实话跟你说。我们是很信任官老爷的，那是父母官，我们都很爱戴他。可这什么邪祟，完全就是个没影的事情！既没有害了什么什么人，也没有淹了什么地、吃什么小孩。在发告示之前，谁知道这回事呢？之后又不明不白的说‘已伏诛’，说他害死了多少官兵、道长。可事实上呢？那段时间，大多数的兵都被派去抓人、搜山，城中守卫时常……那怎么说呢？空虚！对，空虚。城中空虚，城内的秩序完全乱了，又砸又抢的，都没人管啊！”
“我哪里还是为了躲避邪祟而闭门不出的？我那是为了躲避地痞无赖闭门不出啊！我都怕他们破门而入！”
老人家愤愤的，又喝了口水，“诶，跑题了。但真的，之前打仗时候也没看这么积极的，都要打到门口，威胁官老爷人头了，才开始奋力抵抗。哪有没什么影子就往外大肆派兵的？”
“说的是。”别舟低垂了眼睫，手指扣了扣茶杯，眼里泛起点冷意。
“说回来吧。”老人家回忆了会儿，道，“反正自那之后吧。说是邪祟伏诛了，皆大欢喜，城内秩序也在渐渐恢复。可半月前城里的道士们突然开始到处抓人了，我有时候还能看见他们当街动手，杀了好几个人呢！”
“城里的风声又紧了起来，人人自危。我听消息灵的年轻人说，其实自那邪祟伏诛后，道门势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叫魔宫的——哦，这是道长们给取得名儿，说他们又无恶不作，杀人屠城了！”
“魔宫？”剑客疑惑的重复一遍，印象中却没有哪个势力能这么称呼的。
这么——忌惮又厌恶，如同对他一般。
“对，就是魔宫，说是已经不知不觉招降了好几个道门，直到前两次和正道交锋时不甚留下了活口，这事情才真正闹大。——别的不说，这种保密的功夫，也真真称得上一句鬼魅了。无声无息，吓人哝。”老婆婆拍着胸脯，紧接着却是，“但这次害人的魔宫又不见影子，杀人的却是那帮子道士，还说什么魔宫人就藏在百姓里！百姓能做啥？他们净乱杀人罢了！”
别舟没有接这个话茬，他抿了抿唇，暗自沉思。
他“死”后，魔宫便崛起了，甚至无声无息的蚕食了几个道门。
人生在世，若想完全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事情是不可能的。难以预料之事过多，消息走漏非常轻易，然而魔宫之主竟然隐瞒将近半年之久，甚至把那些死脑筋的道门收归旗下，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和巧合的时机，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
“也许是他在我眼里太过神秘了也说不准？”他喃喃自语。
“什么？”老婆婆侧了侧耳朵。
“没什么，只是在想为什么魔宫之前行动都能隐藏的好好的，突然就走漏消息了。他们应当是有能力处理的不留痕迹的。”他轻描淡写支开话题，说完之后一顿，自己也不由顺着想下去。
是啊，为什么？
挑衅？失手？还是已骄狂不在意那些道门势力了？
*
宜阳谷暗牢
干涸的血渍和腐臭的气味让昏暗的地牢压抑、粘腻，新鲜的血液顺着高架上的人身上流出，流过穿透胸口的手滴落在地上。
邪俊的男子眼神一凝，瞬间的变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微微拧着眉，神色间厌恶一闪而逝。
那不是对于伤者的怜悯，而是对脏污的嫌弃。或许还有一点，是对于已隐匿多时未曾出现的另一个“自我”的蔑视和厌烦。
随侍的人察言观色，适时捧上水盆、毛巾。
透明的水流轻抚染血的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被主人面无表情一根根拭净，又换水浸洗。
“他要是知道你如今的样子，也不会原谅你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苍老嘶哑的嗓音一顿一顿，是磨人耳朵的刺耳。
男人动作突的一停，抬起眼睛。
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安静的场面眨眼消失干净，脏污而冰冷的水连带着盆被狠狠砸在栏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溅出的水花违反常理的尽数浇到老者身上。那是完全不同寻常的冰凉刺骨。
男人缓缓转身，正对着刑架前栏杆后关押的老者，声音平静，“没资格提他，就闭嘴。”
那老者须发皆白，冷漠的看着他，痛苦埋藏在深切的仇恨之下，让他看上去无坚不摧。
“他不会原谅你。即使在地下也不会。”
那寒意越发刺骨，让他连强忍都不能。压抑的惨叫让他越加清醒，“席、云……你没耐心了！”
“你要疯了……啊！！”他浑身冷汗，却还继续道，“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折磨我的同门又如何？！……我的、我的师门没了，你的理智也是！”
“为什么还要逃避现实呢？！他已经死了！我害死的哈哈哈哈哈——啊！！！”
席云哆嗦着身体，像是在遭受酷刑的是他自己，面上却依然平静。
甚至扯出一个狰狞的笑来，他轻轻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我疯了，难道受难的是我吗？”
“我疯了，你的同门不就连肉身也留不下来了吗？”
低沉到能重击人心的声音敲击在老大夫耳畔，那个残酷的人平静道，“我的舟舟弟弟当然没有死，我感觉的到。我也当然知道，是你害的我与他分离，所以我首先就攻打了你的师门，还要在你面前折磨你的同门。你何必还要再提醒我？”
“让我又想起应该提醒提醒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无论是你的同门受我折磨，还是你的师门死伤大半还要为我所控，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一切因你而起。他们都会感激你的，正如我感激你当初的帮忙，特意留你一命。”
“清醒的看着吧，你可是大功臣。”
厚重的大门把老人恨极的嘶骂隔绝，他漠然的走出血腥的地牢。
谁又比谁干净呢？
闻名天下的宜阳谷中藏有残忍的暗牢，正直良善的道门为了“大义”滥杀无辜。他也满手染血，除了他的舟舟，世上再无纯粹干净之人。
“毁掉一个人最快的办法就是摧毁他们所在意的。一如赵秉礼的宜阳谷，一如那些道士们所谓的‘大义’。你说对吗？”他问被他控制的宜阳谷人，那人点头称是。他就笑，“让世人皆知，道门道貌岸然、自私伪善，岂不善哉？”
他笑着，却想，舟舟，你看，无你在我眼前，我事不知何可为、言不知何可语、行不知何为善，做尽恶事，却只觉快意。
你真该时刻鞭策我，让我只能做你所认可之事。
“势力扩展到哪里了？还有哪里没有派人搜寻？”他收了笑，冷淡的问。
暗中的属下单膝跪地，“禀主人，已从东南向中心包抄，逐步深入京都地区。所有势力范围内皆派人手搜寻圣主。”
“继续加派人手。剩下的道门势力不需要收编，只管杀便是。”他冷冷道。
“是。”
他迈步向外走，又自问般道，“道士、凡人、朝廷，都烦透了。尽皆杀了又何妨？”
“是。”那人恭声应诺，悄无声息隐入黑暗里。
暗淡的光线穿过窗扇照进大堂，在地上映出明显的光影界限，席云脚步停在边沿，再迈一步温暖便能照临他身，他却连一片衣角都懒得越界。仿佛连他这个人，都已经失去了追求光热的动力。
“主人！”略显激动的声音突然自门外远远传来，在他皱起眉之前，一身黑衣的下属窜进门，扑通跪下，颤抖着上呈一副画卷。
“京都地区发现圣主消息！！有画像为证！”
那界限匆匆被打断，覆上人形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魔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