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溯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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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装吗？”
“路澄城。”
剑客的声音让路澄城本能的抬头看，脸上一片茫然。他讨好的侧头蹭了蹭他的腿，叫着，“乖乖！”
这装傻似的样子让别舟有些不悦，对方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恍然如昨，令他顿时没了耐心。
他抬起手，当着他的面手指伸向他的额头，指尖的灵力无形中压迫着男人的敏感神经，让他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体。
“乖……？”他疑惑的出声，躁动的抓紧了他的被子，但头部却没有躲开。
别舟顺利的把指尖点在他的额头，灵力如指臂使探入路澄城的体内，在他的身体中游走。
剑客有些惊讶，榻边的男子因为本能的危机感而浑身颤抖，牙关咯噔咯噔磕动着，伴着喉咙深处威胁似的低吼。他看起来怕极了。似乎随时想要反抗。
但他却始终没有动作，而是用一种堪称温顺的眼神注视着他，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手侧的肌肤上。
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剑客被烫到般收回手，心中思绪百转。
灵力反馈回的信息在他脑海飞速略过，让他警惕的看着这个男子。
他的身体上伤口不少，体内内伤也多，那熟悉的位置让他一眼明白，那伤势都由他亲手造成。
其次还有多日未进食的虚弱，水米未进而面色发白等情况。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处能够造成这种失智的效果。那么，他的疯傻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真能伪装的如此逼真？
剑客想到什么，又并指运起灵力在双眼前一抹，再睁眼时，神光蓦然乍现，面前的场景已截然不同。
代表魂、魄的气场从男子身上幽幽发散而出。别舟一凝神，震惊的看着他缺了一角的“魄”气场，神情怔忪。
“原来如此。”他失智，怕便是因缺失一魄而起的。
剑客豁然敞亮。早已有之的想法又被他翻了出来。假设，他是说假设，假设那个阵法从一开始便不是什么绝杀阵法，而是一个提升身体素质，或者洗去杂质的洗却之阵呢？
自他小时翻过的阵法书中，有一种专门的门类，叫作“溯洄”。溯本洄源，顾名思义，便是把人的身体素质回复到最本元、最纯净之时。灵力是一种先天之力，他自人出生起就决定了灵力的上限值，所有人的灵力巅峰是最开始就决定好的，修道者虽然可以通过后天努力不断积累灵力，但最高的峰值却没办法轻易突破。这也就是为何，对于修道者来说资质如此重要。
而众所公认，人在母亲腹中的发育期是灵力增长最关键的时期，身体越纯净越能积聚灵力，扩展灵力域。一旦出生，这种增长就会停止，人的资质就会被定下。
也因此，无数人另辟蹊径，想要研究出人为制造出纯净增长环境的阵法，试图后天以人力突破灵力上限，获得更强的力量。
这就是“溯洄”阵法的由来。
然而百年千年下来，成功者了了无几，失败却要承受莫大的代价，轻则灵力全废，重则魂魄不存。这类阵法便渐渐失传，最后鲜为人知。
别舟也只是在藏书阁找道经时偶然得见，因着里面阵法实在奇特于俗流，才留下了一些印象。
而此时，随着对“溯洄”记忆的回想，他脑中的想法也越加清晰。
如若那阵法从一开始就是溯洄之阵，因被困之人都溯洄失败而魂飞魄散，才被误以为是灭杀之阵而用来囚杀于他，却因他溯洄成功而留他一命，也未必没有可能。
而因为他溯洄成功，阵法的大部分灵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路澄城的大部分灵魂也被保住，是以只丢失了一魄，成了如今失智的样子。
至于他们都被传送到了塞外……
或许是其上叠加了传送阵法，或许是溯洄阵法产生了空间碰撞。时空永远是最神秘的事物，别舟也无法作出定论，只有一些猜测。
但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大部分事情都可说的通了。
别舟不自禁捻了捻垂落到胸前的发丝，心中却隐隐还有另一种想法。
比如说，这阵法也许并不是被“误以为”是杀阵，而是被人故意换成溯洄之阵……
但谁又能为他一个逆徒、邪祟，做出这种事呢？
他便下意识把这念头压在了心底，不愿心生期待。
即使是溯洄之阵也有极高风险害他致命，若因此又重新对同门之谊生出期待来，他也未免过于可悲了些。
手指被人握住，剑客回过神，迅速抽回了手。
路澄城委屈的看着他，身子蠢蠢欲动想要往他身上拱。
白衣的剑客心中不由涌起一些复杂的情绪。他还记得那天少年将军昂首阔步自军队中走出的样子，雄姿英发、坚毅不拔，贯彻着自己令人恼火的信念，虽死而不悔。
而如今，他跪坐在他的榻边，犹如邀宠的猛兽，虽有尖牙利爪，却早已被人驯化，拴上了缰绳。
他拨开他又伸过来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突然问，“你是谁？”
路澄城愣了愣，迷茫的神色蓦然从他的面上消失了，他坐直身体，如说过千百遍一般，以这段时间最严正的表情，肃然道，“在下路澄城，路秉德之子，小善武艺，稍长谋略，护百姓民生，守天子国邦，某一生之宏愿也。”
程别舟一怔。为他一如既往坚定的志向，也为了……
路秉德，当朝右相。
他是右相之子。
“阿郎……你们还没有说完吗？”托娅从帐篷外探进头来，小声问。
她不爽的瞪了一眼趴在脚踏上的路澄城，漂亮的眼睛转回别舟身上，俏皮的眨了眨。
剑客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差不多已说完了。”剩下的追不追问，倒也没什么必要。毕竟，路澄城真的神志不清了，再问怕也问不出个什么。
只是，当朝右相之子……
他瞟了一眼立马警惕起来的男子，他似是已全然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顾着冲着托娅呲牙咧嘴，与盘亘领地的野兽别无二致。
托娅撇了撇嘴，拉开帘子，招了招手，“都进来吧。”
托着托盘的侍女列着队走进来，肉和羊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那家伙已经饿了很久了，再不吃东西，我怕他都要饿死。唉，现在都是个死人脸了。”托娅抱着肩膀不高兴的说道。
别舟不禁微微一笑，为这姑娘的口是心非。
“阿郎还没换药，正好，让他吃着，我来为你把药换了，怎么样？”托娅忽然露了笑，亲昵的凑到他床边。
他笑容一僵，差点连连摇头。
托娅的突然“闯入”让路澄城被激怒了，猛地起身要扑咬过去，他的动作凶狠，野蛮的表情也足够唬人。然而姑娘眯着眼睛一脚就把他踢开，让他摇晃着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一时没有力气爬起来。
托娅一惊，“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虚弱着还要扑过来，我没用力的。”她急着和剑客解释，怕他怪自己把人踢出个好歹，别舟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示意，“……先给他些吃的吧。他已快到极限了。”
托娅一听，招呼了一下，“额，快点快点，把肉给他。”
侍女们面面相觑，谨慎的把托盘放在了路澄城面前不远的地上。食物的香气飘到他的鼻翼，男子嘴里不自觉分泌涎水，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吞咽的动作。然而他没有要接受食物的意思，只在地上挪着，一点点接近别舟。
“他……没有力气了吗？”剑客皱眉问。
“我认为他应该只是不想接受别人的投喂。”托娅眼睛乱转，语速飞快说了一句，“就像哈里养的狗，除了他给的食物之外别人给的一概不理。”
“他不是狗。”剑客淡淡道。
“或许你可以试试。我就先出去，一会回来给你上药？”托娅想了想，起身告辞。
“不必……”
“我先走了！”托娅一溜烟跑了出去，故意不听他的拒绝。
别舟无奈的抚了抚额，眼睛不经意对上路澄城在地上仰视的眼，湿漉漉掺着饿出的绿意的目光看的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有种奇怪的寒。
他掀开被子，脚落了地。
路澄城立马不由分说凑到在他小腿边，用脸颊磨蹭着他。
他推开他下榻，伸手拿起放着烤熟的牛肉的托盘。地上的男子突然兴奋的挺起身，眼睛盯着他手上的托盘，眼珠几乎发了直。
他将托盘重新放到地上。
刚松手，路澄城便迫不及待的扑过去，抓起肉大口啃了起来。他饿得快失了力气也不愿吃别人送来的吃食，如今不过经了剑客的手，他就像是完全失了克制，表现出一个穷凶极饿者疯狂的食欲。
别舟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把其他托盘也经手了一遍，放在他手边。
直到路澄城吃饱喝足，窝在他脚边补眠，剑客拿着路澄城特意留出的最嫩的肉块，陷入了沉思。
失智，会让人突然改变种族？
当真是可怕的退化。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溯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