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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广明寺里。

      春杏几乎语不成调,“我,我刚刚跑到前院,人全都躺在地上,晕了过去。不晓得是怎么中了招,这寺里怕是来了匪徒!”

      春杏望向笑月,见她目光一片茫然,不由生出失望之情。

      见这情形只怕寺里大部分战力都躺在前院了,而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新丫头,即便笑月力气堪比男子,但若遇上盗匪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春杏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了,她捡了把笤帚,又翻出把剪子,拉着笑月就出门,“我们得去看看夫人、小姐。”

      笑月如梦惊醒,“是,我们快去找……找夫人!”

      她举着烛台拉着春杏,抬步就往外头冲。

      夜风一吹,火苗明明灭灭,春杏目光一凝,“呼”地一口将蜡烛熄灭了。
      笑月失了烛火,茫然四顾。

      春杏未有所觉,只解释了一声:“火星容易引人过来,还是灭了好。”随即拉着笑月,便往里院奔去。

      为了能贴近伺候,阮府的仆从所住之处离应氏的院子很近。由男仆将女眷与寺中修习的僧弥隔开,以身份高低为序,应氏与阮金玲住在最里面。所有仆从都是去前院与寺中僧弥一道用食,但应氏与阮金玲的素斋却是单做的,每日由小沙弥送到里院。

      春杏牵着人奔,左手却时时被笑月拉坠,她忍不住回头问道:“笑月,你怎么了?”

      笑月又绊一下,她手掌撑地磨了一手泥沙,感到密密麻麻的痛意,却看不见手掌。听到春杏问话,略有失措地抬头,“我、我……”

      无光则无所见,是为雀蒙眼,贫者多见此疾,因不食肉而病。

      笑月撑着手站起,踉跄着站起,“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春杏无奈看了她一眼,拉着笑月往前走,索性相距不远、路已过半,除了又被树枝打了几下脸外,竟没有再摔倒。

      笑月见了熹微灯火,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春杏,你这丫头……你们这是怎么了?”守门的婆妇见这两人形容狼狈,惊道。

      春杏晓得里院还没出事,勉强放下一颗心,她将院门锁紧,急急拉着仆妇往屋里走,“寺里出事了,快去找夫人!”

      等进到屋子,才发现沙弥送来的素斋已到了,大户人家规矩多,阮金玲与应氏安坐其上,丫鬟们正在取菜。

      笑月目光一凝,她看到了刘氏。

      一个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的人,她正坐在阮金玲身旁,为她体贴布置碗筷,并没有人认出自己。

      春杏匍匐在地,颤着声将事情讲完,满座皆惊。

      来送饭的修明小和尚急急上前一步,“师父怎么样,我师兄他们怎么了?”

      春杏缓了口气,“我上去摸过脉,还是活的,应是饭里下了迷药,不知住持他们是什么状况,但怕也是不好了。”

      应氏身边的晚吟姑姑急道:“怕是遇上了山匪,夫人,他们一定冲着您来的。可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消息也传不到山下。”

      应氏扶着额头,几乎有些受不住这消息。她脑子嗡嗡得响,一下站起身,将失了魂智的阮金玲拉在怀里,斩钉截铁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婢子们忙拿了厚衣服披上,一同往外奔去,应氏道:“留着屋子里的灯,能骗一会是一会。”她忽的解下头上金簪,“你们谁愿下山送信?”

      修明抹了把泪,“我去吧,山里路我熟悉。”
      “夫人我一起去吧,小和尚不认识马场,送到马场距离能近些。”春杏鼓足勇气道。

      应氏深深看她一眼,“今日你报信、送信之情,我应嫦一定会记得的!”

      春杏抹了把眼泪,“愿夫人安然无恙。”
      ……

      一切在生死关头都显露无疑。

      院子里的人一听到消息就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命,再也顾不上主人。她冷眼瞧着,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生死关头方见真心,好在她身边的几个心腹都牢牢围在她身边。

      不过倒也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譬如刘氏,不过入府短短几月的时间,这危机关头,她竟然始终围在阮金玲身边,一脸焦急神色,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心中暗暗记下,低头安抚怀中惊惶失措的女儿。金玲年纪小,卒然遭难,难以自持,伏在母亲怀里呜呜哭泣。

      笑月偷偷上前,“我会功夫,我跟在您身边,一定不会让您出事的。”

      虽然不知强敌有多少人,自己又能敌不敌得过?她离山之后,只胜过一个方石,见应氏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下也不由惴惴。

      应氏心中一动,第一次舍了一眼给这忠心无畏的婢女,见她轮廓秀婉又熟悉,不由升起几分亲近之意。只是情况危急,她来不及再细想,只微微颔首致意,就快步跨过院门。

      这一出去才知今夜风大,山风扑了满脸,但没有人再有心管这个。人分两拨行事,春杏与修明下山报信;应氏等人则在山野中分散逃命,以图保全。

      应氏吹熄了灯笼,却没有丢弃,搂着金玲,快步往山林去寻避难之所,

      笑月蓦地又看不见了,咬了咬嘴唇,探手揪住应氏衣摆,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他们并不知,几乎错身而过一般,离开不过半盏茶,便有一人推开了院门。只见其头裹巾,面缠布,浑身上下被一席黑袍蒙得严严实实,推门而进,不见人影,略微一怔。他侧耳倾听,院子里静悄悄没有半丝异动声响,只有林间簌簌作响。

      这黑袍人目中掠过凶意,身体在一瞬间呈现出一极古怪、极变扭的形态后,一跃冲出八丈,直直钻进那片呼啸着的山林里。

      山雨将袭,这是没有月光的一夜

      应氏抱着阮金玲,身边只跟了□□心腹。几人慌不择路,怕去前面撞上山匪,只敢往山上跑。等回头望见院落寂寥无声,应氏才觉不对,她脸色一变,“不,不是山匪。”

      晚吟:“夫人?”
      应氏愈发拿不定主意,她原以为是遇上了成群的匪徒,为了勒索钱财,才找上了忠义侯府的女眷。

      对方为保能活捉她们,必然会下令把守下山之路。相较之下,自然是由下人报信,自己上山躲藏更安全,但此刻却忽然发现寺中一丝火光也不见,安静得仿佛根本没有人走动……

      这种情况,除非……根本不是山匪,那究竟又是什么人?

      林中忽的传出一声尖利惨叫,是方才守门的婆妇。
      应氏抱着阮金玲浑身一颤,所有人都屏息,声音很近了,稍有动作就会把那恶徒引来。

      笑月微微微侧耳,她已经听到了。
      ——有人正在飞快地奔袭而来,木枝不能承重,与树叶抖落一地呻1吟,夜风与细绵飞速摩挲着,越来越近……

      “他来了……”

      笑月话音方落,对方就轻轻落了地。但距离太远了,笑月刚上前一步,却又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他”的轻功很好,除非像刚才那样的奔袭,否则几乎落地无声;内力亦入化境,吐息匀而轻散,在这风嘶叶啸的林中几乎无法听闻。

      她需要灯火,不然根本抓不住他的脖颈……

      笑月还在试着辨别声音,她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对过敌。

      那边传来晚吟的疾呼,“夫人快走!”随即便舍身扑上阻拦来人。

      但这又如何称得上阻碍,对方不过轻轻扬手,这诸多婢女便如同细碎树叶般被他挥退。笑月只听到不断地有声音响起,在这边在那边,那恶徒就混迹在这诸多人声之中,让笑月不能分辨该往哪里出手。

      她慢慢顺着应氏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心中却慢慢笃定下来。面前这人功力虽然胜过方石,但好像仍旧不如她。只是碍于夜里不能视物,行动不便,怕是难以对付。

      笑月忽道:“可以给我点一盏灯吗?”山林里的风很大,杂音多、人也多,那么多声音混在一起,太难分辨了。

      她需要灯火……

      ——但好像谁也没听见她说话。

      应氏甩开搭住她的手,肃声道:“尊驾为何而来?你若求财,只要不伤害我们,千金亦可;您若求事,力所能及,也不敢推辞。但若敢损我们一根汗毛,忠义侯府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黑袍人置若罔闻,他不觉得在场任何人能带给他威胁,只一步一步压来。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仿佛肩上压着千斤重担,但脚步声却几不可闻。应氏隐隐觉得这身影很熟悉,却没有时间细想。

      她双手紧紧抱着阮金玲一步步后退,那黑袍人步步逼近,目光牢牢锁在应氏怀中,阮金玲无助地喃喃:“母亲、母亲……”

      可她的母亲却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抱紧她,带着她步步后退。

      笑月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空握住冷风,她清晰地听到四乱的脚步声、哭泣声……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旁边应该会有很多树,因为她听到头顶有树叶簌簌发声。

      刹那间,她抓住路过的一个人,对方的腕骨干瘦得像一根木柴,皮肤也充满了褶皱,她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笑月安抚对方:“不要怕,给、给我点一盏灯……”我就能杀了他。

      “放开,”那人压着嗓子,不耐地斥道。
      是刘氏。

      笑月一下松开。

      她听到了磐石移动的声响,和刘氏故意压低的步声。

      ——她溜到黑袍人身后,高举起石块重重砸下,但终究不过是螳臂当车、蝼蚁撼树罢了。

      只听一声“叱!”那黑袍人排掌而去,刘氏顿时被推出三丈远,一张口便有鲜血喷出,含着口中的血腥味,刘氏勉力道:“小、小姐……快走……”

      阮金玲大恸:“刘嬷嬷!”

      笑月心中一动,心头蓦然升起一种说不得感觉,似怨似嫉。

      因己身遭遇,她一直以为刘氏是一个恶事做尽、贪慕虚荣的冷血之人,却没有想到,她竟如此珍爱阮金玲,愿意付出生命保护她。

      笑月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刘氏微弱的气息,她匍匐在地上,似乎还在挣扎着向前,“不、不要……不要伤害……她……”

      忽的,她又听到羸弱的啜泣声,是应氏!

      笑月蓦地生出无限勇气,她在掌中蓄力,细细辨认着风中几不可闻的那一缕跫音,祈祷自己能一击即中。

      或者,至少不要打到树干上。

      而这边,应氏已退无可退,对方的目光肆意地流连在阮金玲的身上,有蛇狼的津液淌到地上。她预料到一些极可怕的事将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不为求财、也无畏忠义侯府的威名,那能是为什么?

      可金玲……金玲还没有嫁人,她、正是大好的年华啊!

      是束手无策、是黔驴技穷,但这是一个母亲。

      “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应氏嘶声道,她一把把金玲揽到身后,用自己瘦弱的身躯牢牢挡在前面,重复道:“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女儿!”

      笑月手一抖,一下呆住了。

      “母亲……”阮金玲惊恐万状地叫道,“不,不可以,你放过我母亲!你要什么我都……”
      仿佛意识到什么,她闭上眼睛,不堪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那黑袍人忽地停下步伐,“呵……”他的声音辨不出男女老少,却带着难言的意味,似乎被这对母女愿为彼此牺牲的心意触动了,带着几分熟悉的悲悯。

      他说话了,如此清晰的指向与定位,笑月本该立时出手,扭断他的脖颈。但她却只能彷然无措地立在黑暗之中,无力地被黑暗吞噬。

      她看不见刘氏,也看不到应氏,猛地低头一瞧,原来自己也不见了……如果所有人在意的都是阮金玲,那她算什么?

      笑月陡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要是没有阮金玲就好了。
      ……

      “可惜……我不喜欢妇人。”

      他的声音低缓,听不出太多的恶意。但那一双眼神却毫不避讳地落在阮金玲身上,一寸一寸刮过去,阮金玲被看得汗毛卓立。应氏抱着女儿,亦是心胆俱裂,她掏出藏好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就扑将上去,哭吼道:“我杀了你!”

      黑袍人抬手,正欲一掌劈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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