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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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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月把自己给卖了,卖给了京城忠义侯府阮家,也是她亲祖父、亲祖母家。
这桩买卖换了四两三钱,尽数被人牙子赚了。她很不高兴,于是连夜出了侯府,把那人牙子拖出来吓了一顿。
“女侠、娘娘、姑奶奶饶命,错了真错了。”
“你还知道做错了,我让你把我带进阮家,你居然把我给卖了!”
人牙子抱头痛哭:“错了,真错Lee!姑娘饶了我吧,我不该让您签了卖身契。”
“哼!”
人牙子虽存了报复心理,但也没将事情做绝。况他这么多年做生意全靠的一张嘴,只要人还要愿听他就能说。
“但姑奶奶啊,您这也先听我说完……小的也没真让您入了奴籍不是,不过就是做个样子。您要入侯府可不得先委屈卖个身,毕竟是高门大户呀,不卖身进不去呀!”
“你当我不知道,不可签个雇工吗?”笑月恼了。
人牙子吓破了胆,暗自咒骂和这煞星说雇工事情的人,面上却是一副忠厚模样。
“阮家高门大户、家大业大的,只在逢年过节人手不够的时候招雇工,就这也多是招本地的熟人。况这年早都过完了,那还要雇人。姑奶奶您南边过来,孤身入京,这来历不明的,若不卖身,如何进得去?小的也是没办法。再说您这样的本事,来去自如的,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卖身契困……哎哟!”
笑月踹了他一脚,“这次就先放过你,但你若敢泄露分……”
“不敢不敢!”人牙子忙道,“钱货两讫,只卖了个姑娘,不曾见过女侠的威风。”
笑月盯他半晌,摊开手,“那就把我的卖身钱还给我。”
人牙子先是一愣,但生死面前脑子动的飞快,忙不迭将怀里的银子掏了出来,全交了上去。
笑月接过手,掂量一下钱袋,奇怪道:“是不是……多了。”
“这不给姑娘赔罪嘛!”人牙子忙凑上去:“这我身上所有的银子,女侠您初到京城,可不得吃顿好的。”
笑月虽觉他笑得古怪,但一想到自己都给人家卖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把对方的银子带布袋全给缴了。
好歹还肯收买命的钱,人牙子方松了口气,这天杀的魔星丑八怪却又发话了。
“我问你,为什么我进了侯府,却见不到阮家三夫人,也不能和她说话。我原先看到的婢女,穿得好看,还一直伴在三夫人左右。”
人牙子一颤,不知这女魔头要近贵人的身做啥,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是不敢不答。
“女侠、姑奶奶,您这刚进去,哪里能近主家的身?这些贵人身边的丫鬟都是从小养起来的,且分一等二等三等,只有一等二等才能近身伺候。”
笑月头回听说这丫鬟等级,不由一愣:“那我现在算几等?”
人牙子牙一酸,这哪儿来的傻丫头,半点常识没有。
“说!”笑月一边逼问,一边想着。自己刚进去,大概也就是三等了。好在她也不准备升到什么厉害分位,只盼着能探探情形,亲近亲近即可。
她已尾随过三夫人一段时间,但对方却连个正眼也不给她,尚且不如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正是因此才让她生了入阮府为婢的念头,找上了人牙子。
但这人牙子所说的一二三等,她实在不懂,但料想一二三,似乎差得不多。
人牙子腿一抖,“您、您这刚进去,哪、哪有什么等。”不过是个粗使丫头罢了,只怕连内院都进不了。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怕被打。
笑月:“……”
她又踹一脚,又气又恼,“那我怎么才能升上去?”
“……好好干活?”人牙子答,“诶呦,我的姑奶奶,您要近人身还需要做奴作婢的吗?您瞧您这身手,阮府出进自如的,趁夜摸进去,就算近到床前只怕人家也不知道。”
“可我……”笑月话说一半,没再说下去。
她想认亲,但近乡情怯,更不知所谓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是怎样的人。况且她的身份也无从得证,只是她相信母女有天缘,只要见到她、和她说几句话,就一定能母女相认了。还有父亲和哥哥,他们都只是还不认识她,一路从南上北,她听闻的人间故事都是这样的圆满。
笑月兀自想了一会未来事,心中充满期盼,一下就有了干劲,低头瞧见人牙子战战兢兢的模样,干脆将人一领子提溜起来,故作凶神恶煞地道:“这次就先算了,但你知道,若是你泄露了我的身份——”
人牙子忙不迭道:“是是是,我记着了记着了。小的就是个牙子,哪里见过姑奶奶的威风,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笑月满意一笑,又很快收敛,哼哼了两声,道:“不过你给我埋了个好大的坑,我很不高兴。”她眼珠一转,提着人一跃飞上房梁,“你就在这好好吹会冷风,醒醒脑袋吧!”留下这句话,她一跃而下。
人牙子只觉眼睛一晃,再睁开眼人却早已落到屋顶上。他只穿着一身单衣,被风吹得一个哆嗦,回头去,后面连个人影都没剩下。
“姑娘!女侠!”他左右张望一圈,确认那魔星确实已经走了,才哆哆嗦嗦矮下身子,抱着屋脊大哭道:“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笑月报了卖身之仇,几个纵跃便离开了院子。她今天初初入府,却啥事也没干,只听了一日的训读,背了好几遍大明律“奴犯主”之罪,被立了一天的威风规矩,想见的人却一个也没见到。
心里憋了郁气,怀里又揣着从人牙子那里缴来的十几两银子,她干脆掉了个头,准备在外头闲逛一会再回府。
她此时作的男装的打扮,上面是斜领右衽的青色短褐,下身穿裤,头发尽拢于网巾之中。又卸了自己右颊遮疤的易容,粘了半张脸的“胡子”,任谁也认不出她来。
年节放过,正近元宵灯会,街上处处挂了花灯,将路照的敞亮。笑月边走边看,越来越喜欢京城,毕竟这样的夜景是她从没见过的。
夜已经深了,正经的米铺、粮油店等都已经关了门,只剩下些通宵的行当,诸如赌场妓院客栈之类。而这些行当又多聚集在内城的东北角,也就是青州坊一带。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世上最能搞事的,莫过于读书人和年轻人。
青州坊近国子监,监生夜生活之丰富实是超乎寻常人的想象。且随着三年一度的会考临近,各地举子也慢慢进京,入住国子监附近的聚贤坊内。这群人白日温书有多疯,夜里玩得便有多疯,是以青州坊一带几已成不夜天。
笑月顺着灯光最明亮处走,脚步愈发轻快。
一路往东行,不知不觉就过顺天府、八宝成寺,最后到了东直门大街。此处一改前头府衙寺庙的庄严肃穆,沿街客栈都在门前挂了五彩斑斓的灯笼,霓虹幻彩一般;街上人多而杂,熙熙攘攘、来来往往。
但细瞧过去,又多是宽袍套靴的读书人,呼朋唤友、狎妓过街。
于是混在这群人里,衣袍去地五寸,明显短了一截,踏着皮扎翁的笑月难免引人侧目。
不过笑月兜里装着钱,自觉走遍天下都不怕,寻了一处热闹地就凑了过去。被人群围着的是个擂台,挂了一长帆,书:“胜者得美酒一坛”。
笑月拍了拍前面的儒生,凑过去好奇问:“请问这是做什么?”
儒生头也不回,“程懋贞摆了个武擂,赢的送酒,折价十金。从早打到晚,如今场上的都是高手了!”
笑月头回听说“擂台”,好奇地仰着脖子看人打架。明年文武举在即,聚贤街住着的不仅是各地的才子,更有豪侠武人。一一上台,拳脚比划,达到精彩处,人群一阵叫好。
现在已是子时,这擂台已经摆了一天,接近尾声。
目前守擂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已守了半个时辰,前面上来挑战的都败北而归。新上台的是一位弱冠之龄的少年人,本以为三招必败,不想竟然打的有来有往。
笑月瞧着两人的精妙招式,目眩神迷,到胜负危急时更是恨不得亲自出马。因战况激烈,到后面擂台都不够两人施展,再加上周围站着的多是戴高冠的男人,笑月连蹦带跳都看得艰难。
她瞥到旁边二楼的橼拦,灵机一动,飞快跑进了酒楼。
掌柜追上来拦人,“二楼绝佳看台,三钱上楼。”
笑月怀里掏出一个碎银就丢了过去,大跨步爬楼,飞快跑到边上,在这绝佳好的位子看楼下擂台比武。她看得入迷,身体都探出大半。
楼下掌柜狠狠咬了一下银稞子,心道:有钱的傻子还真多。
此刻下面已经打到精彩之处,那少年郎本周旋久,却忽的踢杆飞旋转身,落到中年男子的身后,杀招叠出。那中年男子前面已经作过几场,有些力竭,回身慢半拍。先机已失,勉强挡了几招,对上黑虎掏心,竟下意识用双臂来挡。
这少年的蓄力已久,中年男子猝然接下,却也一退三步。方停住颓势,就被对方旋风扫叶腿扫下台去,这一腿来势凶横,所过之处木板也断了几根。
相较于先前中年男人不知不觉就让人着了道的暗劲,自然是这横扫天下的少年郎更加有看点,台下轰然叫好。
而楼上笑月攒着拳头狠狠一按,大大“诶”了一声。
一旁侧目过来,“小姑娘,你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