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重生］》夜半更三

1、他的葬礼

　　“喂。”
　　“喂，您好，是林深先生吗？”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是……是这样的，我叫莫小落，是莫渊的妹妹，我哥哥莫渊前不久离世了，他这里有些东西，我想应该是留给您的，您方便过来参加一下他的葬礼吗？”
　　“……好。”
　　*
　　2028年10月17日
　　今天天气阴沉，带了点小雨。
　　我每日例行写一篇日记，可能写的是关于我的，可能写的是关于别人的，这对于我来说，像是一种仪式，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世上的仪式。
　　大学毕业八载，今年我三十岁，仍旧一事无成。
　　偶尔回忆往昔，我总会记起一个人，很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年轻，但是看到相片中那人的笑容时，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时间总会将一切都不知不觉冲淡，曾经的我和他说过我将会成为一个作家，可到头来，放下手中的笔，不知道多少年了。
　　身边认识我的朋友，总会说我是个深情专一的人。
　　初中喜欢一个人三年，高中喜欢那个人三年，又或许不止。
　　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大概做出的行为都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满足感。
　　自私的同时，大概还有些懦弱胆小。
　　不然怎么会选择了与他完全反方向的一所大学，自那以后，十多年没有再回去过。
　　只是，我没有想到过，会在我三十岁生日那天，被邀请他的葬礼。
　　我叫林深，我今年三十岁，可能喜欢了一个叫莫渊的人十多余年，而今天我决定回去参加他的葬礼。
　　*
　　林深离开古城如今算来，已经是十二个年头了。
　　他一个人走时潇洒，而现在却是为了参加莫渊的葬礼才回来，这在他看来，有些讽刺。
　　回到古城的这一天，天气算不上好，古城位于南方，四周被山围绕着，不过十月下旬的功夫，温度就已经开始下降了。
　　阴沉沉的天色，压的人喘不口气，那一点点细雨落在脸上更是冰冷。
　　林深出了高铁站，就打的直接去了莫小落说的那个墓地。
　　说是参加葬礼，其实人都已经火化下葬了的，莫小落约他去一处墓地见面。
　　那墓地不远处，有卖花的地方。
　　林深到了之后，就捧了一束菊花到了墓地上头，从不远处看去，就看到有一个身影等在那儿。
　　林深上前，莫小落看着他就先开了口，“你是林深对吗？”
　　林深点了点头，莫小落面无表情，可眼眶却是红肿的，她双手捧着一个纸箱，并未打伞，衣服有些隐约的湿润。
　　莫小落抽噎了一声，转身带着林深去了莫渊的墓前。
　　林深看到了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少年。
　　林深躲在墓前，放下了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摸着那相片，低声笑出了声，只是笑着，笑着，鼻间酸涩，脸上和雨一起落下了什么东西。
　　他原以为他不在意的。
　　像他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人这么久。
　　“我找了很多地方，只找到哥哥高中时候的照片……”
　　“哥哥他是在一个租房里自杀的，房东报了警，警察说他是抑郁自杀……”
　　……
　　莫小落陆陆续续的在林深耳旁说了很多。
　　她看着林深从无声的哭泣到后来失声痛哭。
　　莫小落说完，就将手中的纸箱放下离开了。
　　墓地外头不知何时等着一个男人，在莫小落出现时，就将莫小落揽入怀中，由着莫小落在怀里哭出声来。
　　……
　　林深哭着哭着，就又笑了起来，在寂静的墓地里，跟个疯子一样。
　　他打开了莫小落留下的纸箱。
　　先看到的是一张蓝色的饭卡，饭卡上的编号已经被磨去，可他还记得他的是8327，莫渊的是8329。
　　中学时的心动总是单纯的，容易欣喜满足的。
　　一个年级一千多个人，仅仅是与喜欢的人编号那么近，就足以让他欣喜的了。
　　喜欢一个并不容易，在那样的年代，喜欢上一个同性，又是那么隐秘却又觉得幸福的一件事。
　　林深的性向是天生的，他从来没有觉得喜欢一个同性会是如何如何的事。
　　只是自己的喜欢，总是敌不过世俗，隐藏于他而言，大概是根本了。
　　林深觉得幸运的是，他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以兄弟的身份亲近，可同样也因着这层关系，总是避免不了痛苦。
　　喜欢上莫渊其实很简单。
　　他从来都拒绝不了一个人的笑，尤其是那么耀眼，让他周边都成了背景板的笑。
　　莫渊笑起来很好看，该怎么形容，对于那时的林深来说，莫渊的笑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他高一还为和莫渊分在一个班而暗自庆幸，他们顺其自然的成为了好兄弟。
　　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疏远了。
　　再后来，林深不想再回到古城，两人再没了联系。
　　可在社会蹉跎数载，他再也找不到一个笑起来比莫渊更好看的人。
　　他以为这么多年了，自己应该不喜欢了。
　　可人在感情这方面的执着，委实超乎他的想象。
　　他每拿出箱子里的东西，都能回想起那段令他酸涩不已又觉得心动的时光。
　　纸箱里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关于他的，关于他们的。
　　曾经有多心动，化作的刃就有多锋利，那刃残忍的割在林深的心头上，极其耐心的凌迟着。
　　林深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墓碑上，任由雨侵入衣服里，他感觉着身体越发冰冷，好像慢慢与墓碑变成了一个温度。
　　林深慢慢伸出僵硬的手臂捂住了眼，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各种情绪缠绕在里头，最后他什么都不想想了。
　　林深踉跄着起了身，来时整整齐齐的衣服，如今凌乱一半，脏了一半，完全不能看了。
　　林深毫无所觉，只是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他那么熟悉，林深微笑的冲着那人走了过去，离的近了，他就看清了，那是莫渊，莫渊来接他了。
　　*
　　次日，林深的尸体被人发现在莫渊的墓前，林深死时还带着笑，手紧紧抓在墓碑。
　　林深的三十岁生日，他赶回了莫渊的葬礼，死在了莫渊的墓前，了结在他短暂的一生。
　　林深死时，父母都没来参加他的葬礼，甚至葬礼都是莫小落代办的。
　　没人知道林深是怎么想的，好友听闻，或震惊，或悲伤，或觉得不可思议。
　　唯有莫小落，在觉得悔恨与悲伤之余，将林深与莫渊葬在了一起。
　　记得莫渊高中的时候，莫小落还听着莫渊说过，他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叫林深，是个男人。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他不能和他在一起。
　　莫小落那时年纪还小，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问莫渊，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
　　她记得那时莫渊只是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发，然后说，就是太喜欢了，所以不能毁了他啊。
　　那时候不懂，现在她懂了，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她或许是自私了些，那她不后悔通过各种方法找到林深。
　　毕竟，那是哥哥最想见到的人啊。
　　神啊，如果那两人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请你公平一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