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者》长虱子的猫

5、赤子

　　隋变在初三有段时间对程焰恨到咬牙切齿，原因无他，只为程焰忽的个头猛蹭，比他高了近一个头。

　　所以，对于程焰开始喜欢有意无意地抓几下自己乱飞的炸毛，隋变把此类行为统统归类于—秀优越。

　　那一年两人分在同一个班，鉴于两人个头都比较高，而程焰此人话少且自制力强，班主任便把隋变这个“活跃分子”和他打包安排成了同桌，一年都雷打不动。

　　体育委员把活动小组申请书发在程焰桌上的时候，就被隋变一手摁住了。
　　“程焰焰，”隋变一脸认真地盯着他，“听我的，你要是在乎我，你就不能去篮球队。”

　　程焰看了他一眼，拿笔在小组意向的选项“足球队”那一栏后面画了勾，接着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很好，非常好。”
　　隋变同学一脸满意，拿起笔随即在自己的意向表“篮球队”那一栏上画了一个勾。
　　“诶，”体育委员试图阻止，“篮球队差一个中锋，程焰正好，教练特地让我问问程焰呢。”
　　“不是问过了吗，”隋变一本正经，“人程焰不去，这不还有我吗！”
　　“你能有时间参加训练吗？”体育委员一脸怀疑，“天天不是被留下训话就是被罚打扫卫生。”
　　“少瞧不起人啊，”隋变不以为意，“只是偶尔在班规班纪的边缘上伸两脚，还能摔个跤不成。”
　　此时的隋变却没发现自己立了另一个大大的FLAG。

　　今天是活动日，晚上没有自习，下午就放学了。
　　隋变拉着程焰就去校门口玩游戏机了。
　　“来陪我玩两把拳皇。”
　　程焰：“无聊。”
　　“嘿，请你玩还不玩。”
　　“哥哥，我陪你玩。”不知道哪里钻出的一个小鬼头立马凑了上来。
　　隋变看了他一眼：“被锤爆可别哭。”
　　小鬼头嘿嘿一笑：“没事，我年纪小菜一点很正常。”

　　然而当屏幕上多次出现“KO”字样时，隋变同学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自己太小看了这种天天放学就混迹游戏厅的小鬼头。
　　小鬼头略显得意的挑了挑眉：“没有被锤爆哦。”
　　隋变的脸都快掉地上了，他对着小鬼头一个呲牙。
　　背后的程焰冷漠补刀：“幼稚，”
　　但隋变此时决定一致对外，回头就对身后的人说：“程焰，上！”

　　程焰下巴微抬，居高临下盯着呲牙咧嘴的某人。
　　“赢了就回家？”
　　隋变：“回！”

　　程焰这才不耐烦把座位上的某人揪起来。
　　小鬼头眼睛一亮，巴不得多免费玩几把。
　　然而没高兴一会，屏幕上大写的“KO”击碎了他的美梦。

　　程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鬼头：“小菜鸡。”
　　接着起身拉着某人的书包袋子一拎：“走了。”

　　“我靠，程焰厉害啊，”隋变屁颠颠跟在程焰身后，“你这手速......”
　　说着又一脸坏笑往程焰跟前一凑：“你这手速，平时是不是没少偷偷做坏事？”
　　两人都正值青春年少，身体的发育期，也刚刚对某些事有了认知，隋变话里的意思程焰当然明白。
　　他脸一黑，往隋变脑袋上就是一拍。
　　“滚一边。”
　　“我靠，说了多少次不准打头！程焰你是狗记性吗！！！”

　　程焰显然不是狗记性，隋变显然也是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从早大到，讲不赢就甩脸、沉默、冷暴力，现在还开始动手了。
　　隋变想起就是一肚子气。

　　还好隋变自己也不是狗记性。

　　家属院前院人比较多，也是大家吃完饭聚集的地儿。但是后院住户相对就少了很多，西方绿化茂密，还有一块空地儿。
　　吃完晚饭，隋变就拿着东西去了自己早就摸排好的地儿。

　　“嘿，还敢背着我长高，”隋变拿好跳绳儿，嘴里自言自语，“说的谁不会背着干活！”
　　隋变憋着一股气，一口气就跳了三组一百下，正调整着绳子准备下一组，空地对面二楼的窗户打开了。

　　小胖趴在窗户上，看着气鼓鼓的某人，毫不嘴软地说着风凉话：“变变啊，小学一年级老师就说过了，揠苗助长不可取啊。”
　　“叫谁变变呢，别以为我没听出来拐着弯骂我呢！”
　　隋变懒得搭理他，继续自己的下一组。

　　“此变变非彼便便嘛，”小胖咧嘴一笑，“你这人就爱把人家想这么坏。”
　　“你个死肥宅，恶不恶心，天天呆家里也不出门动动减减肥。”
　　“我才不，我妈说到年纪我就抽条了！”
　　“你可真爱做梦。”
　　“就爱，管得着嘛你，再说了，院中一只草有程焰就够了，我怕我减下来太帅被程焰灭口。”

　　“嘿，体型膨胀就算了，口气还膨胀，”隋变转念一想，又原地炸毛，“院中一只草怎么就是程焰了！”
　　“不服啊，”小胖一脸坏笑，“看你也唇红齿白的，本大人就封你院中一枝花如何。”

　　“死胖子，你给我下来，你看我抽不抽你！”
　　“哎哟，好怕怕哦，”小胖忽的看到某个身影，继续作死，“脾气这么大也不见你敢抽程焰啊。”
　　炸毛变气得口气翻天：“程焰来了我照样抽他！”

　　“哦？是吗？”小胖一个欠揍的明知故问，随即抬手往不远处一挥，“程焰，出门遛弯啊。”

　　嗯？嗯！
　　隋变保持着跳绳的动作下意识跟着小胖的话回头一看，就瞧见树边站了一长腿黑面怪。
　　不是程焰是谁？

　　隋变被当场抓住，心下一惊，晚了一拍抬脚，跳绳在脚下一绊，搅住隋变的脚腕，他身体瞬间失衡，脚踩着绳子一滑，平地摔了个狗啃屎。
　　更悲催是，还有刚刚脚腕处传来那清脆的一声响。

　　隋变同学，把自己脚给崴了。

　　倒是没伤到骨头，不过不到十天半个月也是好不了的。
　　“死胖子，臭胖子。”隋变一想到自己错过了篮球队的选拔，就气的牙痒痒。
　　还再加上这几天，出门、上下学、去食堂，连去上厕所，都得靠程焰，无时无刻不对着程焰那张不耐烦的脸，隋变都快疯了。

　　程焰瞄了一眼隋变纸上那个画满叉叉的小胖子，淡淡说道：“不做亏心事。”
　　“我不怕鬼敲门，我怕鬼见愁。”隋变没底气的咕噜道。

　　“程焰，走了！”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大声。
　　隋变抬眼看过去，是其他班的人，看着好像也是这次足球队的人。
　　他们的座位临窗，恰好能看见足球场，隋变同学腿脚不便，天天只能趴窗口望风，所以对他有点面熟。

　　程焰起身时又看了一眼还趴在桌上画叉叉的人：“我们今天对高一的友谊赛。”
　　“去吧去吧，”隋变同学依旧头也没抬，“别输太难看。”
　　程焰抓起桌上的草稿纸拧成团就往隋变头上一扔。
　　“借你吉言。”
　　“程焰！！！！”

　　程焰同学看到某人如常炸毛后，这才放心地走出了教室。

　　但是程焰同学没有想到，他走出教室，隋变小本本上画叉叉的人会变成他了。

　　“狗东西，臭石头，”隋变一变画叉叉，一边念叨着，“出风头，不要脸，欺负我，不要脸。”
　　“隋变你一直在叽里咕噜念什么呢。”前座同学转过头问道。
　　隋变没好气地答道：“念咒！”

　　今天下午三点后都是课外活动时间了，班上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出去参加活动或者看比赛了。
　　隋变念咒念累了，拿过程焰留下的校服外套往自己头上一蒙，准备在梦里继续自己的画叉叉大计。

　　不过显然窗边这个地理位置是并不会如隋变的愿。
　　嘈杂的人声里开始间或有欢呼声、呐喊声，渐渐出现的频次越来越高。
　　隋变翻来覆去调整着姿势，最终还是放弃了。
　　拿下衣服叠成豆腐块放在了程焰的位置上，隋变想了想，还是勉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往教室门外走了去，边走还边嘟囔：“也不知道输成什么样了。”

　　足球场上围的人还算多，不过也不挤，虽然有些费力，隋变同学还是身残志坚地找到了初中队休息点。
　　一看比分1:0，心里刚想说果然，然而定睛一看，是初中队对高中队。

　　随着一声哨响，场上的人陆续在往场边走，隋变到的时候正好到中场休息了。

　　“隋变你来了啊。”同班同学坐在休息点后勤的位置上回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谁进的球啊？”隋变随口一问。
　　“程焰进的啊，你坐在窗口没看见吗？”
　　“哦，没看见。”

　　“没看见？”
　　隋变一侧头，才发现程焰已经在了身边。
　　程焰喝了一口水又往隋变身前一站。
　　“你没看见那你在教室做什么？”
　　“你挪开点，挡光。”
　　隋变试图把人拨开，但奈何推不动，便放弃地单脚往旁边空地一跳，却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又要栽地上，还好程焰眼明手快地伸手一把拽住了人。
　　不过程焰同学拽的太过用力，隋变本就失去平衡身体因为惯性猛地就砸向了程焰同学。
　　“呲。”
　　“嘶。”
　　同时两人一人捂着下巴一人捂着额头痛的直叫。

　　“你是石头么，这么硬。”
　　“那你刚才怎么不试试地硬还是我硬。”程焰没好气地答道。
　　“那不是你阻止我了。”

　　“程焰，准备上场了。”

　　程焰转头用手势回应了一下，接着拖来了一张空椅子把隋变摁在了上面，又给他拿了一瓶冰水。

　　隋变抱着矿泉水瓶刚敷额头上，程焰走出几步又转头回来往他跟前一站，挡住了光。
　　隋变抬眼一看，还能瞧见落日的余晖在他头顶上发散开来，有些耀眼的、细碎的闪着。

　　“刚刚没看到，现在看好了。”

　　接着，隋变感觉到程焰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同于往日的胡来，而是很轻柔地摸了摸，就像自己摸邻居家的猫那样的力度。
　　程焰的手刚刚拿过冰冻矿泉水，隋变还能感觉到他手掌心的冰凉。整个凉意从头顶蔓延，隋变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都冻得有些麻痹了，不然为何他竟一时呆住做不出任何表情。

　　等到人影跑入球场中，隋变才小声自言自语地说到：“没看见我忘拿眼镜了吗？谁看得清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