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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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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已将近黄昏。
进城后,卫泽成骑马在车外提醒道:“虽有专人打扫,但老宅还是简陋了些,只怕太子住不惯,要不要我派人去找城中最好的客栈?”
柯书煜挑开窗帘子道:“这倒不是问题,桑桑住的下,我也住的下,就是不知旧宅的房间够不够?”
柯书煜这话显然是在反呛卫泽成的“自作聪明”。
卫泽成神情一暗,干脆骑马去前头领路了。
柯书煜看卫泽成败下阵去,心里莫名高兴,正想和卫桑柔说话,但见卫礼柔欲言又止,正是顾忌自己在场。他想了想,让停了车。
见柯书煜要下车,卫桑柔问道:“太子要去哪里?”
“我有公干,晚些时候会自己找回旧宅去。”柯书煜下车前又问,“是卫家老宅?”
“凤尾巷,杜家老宅。”
杜宁和卫明公当年也是千金小姐和落魄书生的故事,可到了卫景柔和沈卓却有了完全不同的结局。
“好。”柯书煜这就下了车。
送走了柯书煜,卫桑柔一行人去了杜家老宅落脚,一直等到戊时,柯书煜才回来。
卫桑柔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外头吃东西,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些小食:“比不上东宫的食物,太子将就一下吧。”
柯书煜见菜肴还算精致,显然是卫桑柔精心准备的。他又见菜肴边放了一壶酒和一叠花生米,挑了衣摆,笑着坐下:“看来你还真是个小酒鬼。”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卫桑柔笑着给自己倒酒。
“就一只杯子,你是不是小气了点?”柯书煜是真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吃起了菜。
“太子要公干,还是别喝酒了。”
“听你的。”柯书煜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菜。
秋风秋月里,卫桑柔一面喝着小酒,一面吃着花生米,悠闲的模样好似平日里没有那些烦心事。
柯书煜看得专注,倒是越来越喜欢欣赏这美人小酌的画面,不由问道:“你是特意陪我的?”
突然被点穿了心事,卫桑柔差点把自己呛到,缓了好一阵才点头:“是。”
“有事问我?”
“是。”
“什么事?”
卫桑柔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事原不该叨扰太子,但你究竟是男子,总比我了解男子一些。”
柯书煜瞬间明白了,放下筷子,一本正经起来:“你是要问卫公子?”
卫桑柔不知柯书煜的目光怎就变得这么严肃,像是小时候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她一时紧张,又倒了一杯酒喝下,蹙着眉头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他是你大哥哥,你关心他也是情理之中。”话是这样说,柯书煜的语气却古古怪怪的。
卫桑柔得了这份奇怪的鼓励才继续说下去:“三妹妹跟我说,大哥哥这几天都心事重重的,好像生气了。可她去问了,大哥哥只说没事,不肯告诉他实情。方才我去问,大哥哥也是这样说。”
“那你觉得卫公子生气了吗?”
卫桑柔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情况:“我是觉得大哥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应该算不上生气吧。”
“那你觉得我可生气了?”
卫桑柔听得出柯书煜这刹那间转过的话头里藏着隐约的锋利之意,她顿时便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事,眼下又没地方闪躲,只好开始不停地往嘴里塞花生米。
柯书煜看她这般慌张又狂吃花生米的样子着实有意思,刚才那佯装出来的怒意顿时消散了,道:“你能感觉到那就是有,你要是感觉不到就是没有。”
嘴里塞着好些花生米,卫桑柔两腮跟松鼠似的有点鼓,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去看柯书煜,像是在问:“真的吗?”
柯书煜点头:“我不骗你。”
他只是隐瞒了一些情况,毕竟他们快要成亲了,旁人的想法不必要让她都知道,否则他的准新娘为此而纠结,他也会不痛快的。
卫桑柔快速嚼碎了嘴里的花生米咽下去,又连着喝了两杯酒才不觉得口干,脸色也比刚才好了点。
柯书煜饶有兴趣地问:“怎么突然就高兴了?”
“照太子刚才说的,大哥哥就应该没事,我当然高兴。”
“你这么信我的话?”
有些事情说不清,卫桑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柯书煜,也许是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出的诚意,也许是一年前那次在曲水涧恰到好处的相遇。总之她至今十八年的人生里,柯书煜是第一个从相府外头主动走近她的人,就算彼此之间有利益交换,但这在她的心里也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缘分。
卫桑柔突然想起什么:“你等我一下。”
才说完,她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月影淡淡,她又穿着白衣,娇小的身子一蹦一跳的,像极了小兔子。
没一会儿,卫桑柔拿着一只空杯子回来,倒满了酒递给柯书煜:“我后悔了,要敬太子一杯。”
柯书煜站起身,接过酒杯:“就一杯?”
“你有公务在身,不能喝酒误事。”她说得认真。
“那就当你欠我两杯酒,怎么样?”
卫桑柔恍然:“原来太子是同道中人。”
柯书煜摇头:“因为是你敬的酒,三杯才将将够了。”
他说得真诚,凝睇着卫桑柔的目光同样满是诚意,见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走近她,道:“你得学学你三妹妹了。”
“学什么?”她一双明眸又看向他,见他眼有星光,格外好看。
“她对卫公子观察入微,你倒还是要提醒才能想起看我两眼,难道这夫妻还比不上兄妹用心了?”柯书煜笑得意味深长。
他说得轻,却字字落入了卫桑柔耳中,她能感觉到自己从耳根开始都跟火烧了一样,大概这会儿从脸到脖子都红得不能看了。
他就是喜欢看她这娇俏害羞的模样,那无处安放的眼神到处飘,不小心就被别有用心的他给抓住了。那一刻她的惊慌和紧张在他眼里就成了别样的楚楚动人,可比看画中美人要生动有趣得多。
柯书煜难以把视线从卫桑柔身上挪开,倒是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这酒又醇又香,但还少点味儿。”
“这可是城里顶好的酒了。”卫桑柔反驳,却又点头,“不过比起帝都春风居的招牌是差了……”
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长度,和柯书煜的肩宽差不多:“这么多。”
柯书煜忍俊不禁:“我不信你只喝春风居。”
“当然不是。”卫桑柔得意起来,“大哥哥以前出远门办事都会帮我搜罗当地的好酒,甘良的三步倒,林州的五里香,汾阳的汾酒,幽州的黄青酒,我都喝过。”
说起自己的心头好,卫桑柔如数家珍,滔滔不绝,从表情到动作处处透着少女才有的活泼可爱,有时踮踮脚,有时背着手来回走几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柯书煜面前有了这些表现,连过去和她最亲近的卫礼柔跟卫泽成都没见过。
柯书煜方才看她提起卫泽成时的得意模样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如今安静地听她说着,他的心气已然顺了不少。
卫桑柔边说边喝酒还边吃花生米,说到高兴处还把花生米抛去空中用嘴接住,动作娴熟,显然是经常这么干。
柯书煜拍手叫好,也捻起一粒花生米学着玩,不过失败了。
卫桑柔笑了,笑声如黄莺出谷,眉眼若桃李嫣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正面对的是当朝储君。
柯书煜不嫌自己丢人,趁机把最后一点酒喝光了:“反正来日方长,以后你有很多时间教我。”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涌,卫桑柔觉得柯书煜说话的样子比先前多了几分暧昧,勾着她心里的一根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痒。
她的酒量不差,偏偏今天有失水准,不过一壶酒,居然开始脚下虚浮,有点站不稳了。
柯书煜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卫桑柔,嗅着从她身上传来混合着酒香和女儿香的味道,柔声问她:“你是不是醉了?”
柯书煜的怀宽阔而坚实,尤其让她觉得安全,她便糊里糊涂地往他怀里钻,嘴里含含糊糊道:“好像是有点醉了,想睡觉。”
柯书煜无奈却地摇摇头,直接把这占了自己便宜的少女打横抱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卫桑柔双颊绯红,好一会儿才定睛看清了柯书煜,但是脑子混混沌沌的,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咧着嘴笑道:“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柯书煜抱着她往房间走,耐心地听她“酒后吐真言”:“那是什么让你醉了?”
月光照着柯书煜棱角分明的脸,那犹如抖落了万千星光的眼眸让卫桑柔看得挪不开眼,她抬手,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指尖点在他的鼻尖上,认真道:“你。”
听惯了赞美之词的当朝太子此刻不知怎么的特别高兴:“你说真的?”
卫桑柔又仔细想了想,没注意自己的手指就这样从柯书煜的鼻尖滑过他的薄唇,点过他的下把,最后落在他心口处,仿佛联动了他此时再一次加快了的心跳。
卫桑柔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酒意冲得大脑彻底停止的转动,她便直接在柯书煜怀里睡了,不知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除却一贯的温柔又多了几丝怜惜与宠爱。
柯书煜觉得,自己将娶回东宫兴许不是众所周知的悍妇,而是一只不知道自己多可爱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