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完颜狗蛋

5、五、落幕曲·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长治五年四月，宋与硕登基为王，是为周帝。改国号周，年号永初。
　　永初元年五月，新帝宋与硕遣散后宫，空设后位，厚葬前朝贵妃江薇。而自他登基以来，宫中再无欢愉景象。宋与硕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治理国家上。大臣们眼中的新帝仍如以往一般孤傲冷清，可是又有哪里不同。
　　六月初，皇宫后花园内娇荷初绽，满园清香。下朝归来的宋与硕途经荷塘，看到昔日她最爱的荷花，蓦地红了眼眶。这两个月来压抑的思念终于泛滥成灾，如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 他忽然不想再躲了。是的，自那□□宫后他一直在躲。到底躲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对她的思念；或许，是以往的回忆；也或许，是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误会与阴差阳错——
　　那年雪后的傍晚，她看到的确实是他。可是那个在怡红院与花魁痴缠缱绻的却不是他，那是他为了避人眼线而找来的替身。那时她红着眼眶夺门而出，他站在楼上的雅间内看得清清楚楚，可是纵然心痛如刀割，他也未曾解释半句。他怕，怕劲敌未除就与她相见会为她招致祸患。
　　那年她身着大红嫁衣踏过十里长街，喜轿前的新郎一身喜服，骑着白马。而他却只能躲在人群之中远远地望着她，在她的大婚之日独自黯然神伤，醉到肝肠寸断。不是不想出现，而是在外树敌太多，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护她一世周全。
　　那年她入宫为妃的消息传来，战场上的他只微微愣神，便险些被敌人砍中。可饶是他反应迅速，手腕处仍留下一道刀疤。可他更在意的，是同时砍断坠地的发环。他发了疯一样地斩杀敌人，又在大战之后的遍地尸骨中寻他的发环。可发环已散碎难寻，终究，他连最后的一丝念想也断了。
　　那年，她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眼神清冷而决绝。他却只能任由她坠下。不是不想努力留住她，或是与她共同赴死，而是，身边的兄弟们，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实在无法辜负。
　　可是他最终失去了最爱的她。本是为她才打的天下，如今却是，赢尽天下，输了她。
　　眼泪，沿着宋与硕刚毅的脸庞滑落。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一个她，语意缠绵地唤他“阿硕”；从此以后，他成了万人口中的王，却再无法做她的阿硕。
　　他忽然发了疯一般地想她，想去看看她。
　　他停住了去御书房的脚步，转身出殿，快马加鞭地到了贵妃陵。下了马，轻轻走到她的陵墓前，缓缓地坐了下来。
　　“薇薇，我来看你了。”
　　“薇薇，若有来世，再陪我一程可好？我如今才明白，这世间最远的距离，是你的目光之不能及。”
　　“薇薇，我涉得过千山万水，熬得住刻骨相思，却渡不过你不顾一切离我而去的目光。”
　　“薇薇——”
　　“薇薇，”
　　“我，好想你……”
　　……
　　【……长治五年四月，宋与硕登基为帝，是为周帝，又称周元帝。改国号为周，年号永初。永初元年五月，周帝遣散后宫，空设后位。永初三年，周帝纳国师唐小龙言，大兴改革，百姓安居乐业，祥和富足。八年腊月初十，周帝积劳成疾，兼又相思入骨，于子时崩，年二十九。谥号“元昭”，世称元昭皇帝。】
　　——《周史·元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