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编剧爱上你》齐柯

10、Chapter 10

　　陶之华收到剧本后每天诵读，反复钻研。这部剧讲的是军统女特务秦疏影跌宕诡谲的一生，白天她是长袖善舞，烟行媚视的交际花，游走在割据一方的军阀和富甲一方的商业巨子之间，晚上则是坚忍果决的军人，执行暗杀汉奸与日本军官的任务。这个剧本如果换做一个平庸的编剧来写，可能军统特务这个身份只是作为一个增加女主时髦值的点缀，越往后期写这个身份的存在感越被削弱，整部剧的大头还是刻画女主与各色男性的缠绵情爱，基本无法突出女主作为一个军人的风采；但任编不愧是任编，这个故事的剧情不落窠臼，秦疏影兼具女人的妩媚与军人的刚烈，在那个战火硝烟不断的年代，她拥有不少男性都自愧不如的家国情怀，与两个男人的情感纠葛只不过是人性导致的必然发展，并不喧宾夺主，她聪慧的头脑和过人的手段得到充分体现，她是个女人，更是人格独立自主的人。别说两个主要男角色，陶之华连夜读完剧本之后也深深地爱上了秦疏影，这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坚强的女人，她就像一朵怒放的带刺玫瑰，生命力蓬勃旺盛，充满昂扬斗志，即使她的一生短暂如流星划过天际，那惊鸿一瞥间的璀璨光芒却永远烙印在见过她的人心头。

　　英明池安排她在一所大学旁听有关那段历史的课程，其余时间，她自行搜罗了很多那个年代的珍贵影像资料，揣摩那个时代的人的谈吐举止，任编布置的书单她也老老实实地全部阅读完，在礼仪老师和舞蹈老师的指导下，下苦功联系仪态和跳舞，课程结束，老师们夸她活脱脱是从民国穿越过来的名媛。

　　方云盛在接到英明池的剧本后，又接到了华星高层打来的电话。方云盛大吃一惊，没想到有朝一日业内巨头会向陶之华抛出橄榄枝。对方嘱咐他暂时不要将与英明池接触的事告诉乐启高层，等到合约到期，陶之华签约华兴后，再将此事公开。

　　方云盛拿这件事和陶之华商量。

　　七年来，岳华不说对她使劲砸资源，好歹不差，当作亲儿子亲女儿的那几位有什么顶级资源，顺带着也捎上她，陶之华对乐启还是心怀感恩的，不知道这件事之前，本打算继续签约，但现在华星找上门，情况又大不一样了。乐启经过这些年扩张，也算得上新晋业内翘楚，但跟华星比起来，只能算小弟。如果继续签约乐启，凭她接了《歌尽桃花扇底风》，公司肯定会重新审视她的价值，投入更大精力发展她，但她看了华星方面发来的对她未来详细规划，不禁感慨规模不同专业程度竟差别这么大，华星屹立多年，对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摸得门清。乐启对她有恩，她也没有愧对乐启的栽培，再说经纪公司和艺人说穿了也不过是一种交易，合约到了离开，于理，合法，于情，她也没有亏欠，心下还保留了些感情，但告别乐启拥抱华星已成定局。她和方云盛并肩打拼多年，早已是亲人一般紧密的关系，她要走，方云盛自然也跟着跳槽。

　　新年刚过，陶之华和华星签约，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但这只是小范围的传播，真正聚焦了网友们目光的还是另一则消息：一部民国新剧即将开机，导演英明池，编剧任我行，男主角霍眺，女主角陶之华。

　　此条微博一出，各方粉丝纷纷闻讯而来。

　　最先抵达现场的是霍眺的粉丝：“非官宣不约蟹蟹。”

　　“每天电视剧电影综艺溜个遍，你们什么时候能统一一下说辞？宅霍在家休息呢，放过他成吗？”霍眺为人比较宅，记者问他平时休息干什么，他说在家看电影打游戏或者看书睡觉。只要没工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窝在家里长蘑菇，因此喜提爱称“宅霍”，黑粉们则恶意谐音为“灾祸”。

　　“要是这个班底我还挺期待的，看到英导和任编就觉得稳了，霍哥这次会是军装造型吗？【爱心】”

　　“前面三个都认识，第四个是哪位？”

　　陶之华不算火，也有一批天天为她打call的真爱粉，对这条微博的内容半信半疑，但还是很乐于卖自家姐姐的安利：“是个认真又漂亮的大姐姐哦，演技很棒的，为人很低调。不过希望营销号不要溜我们姐姐。”

　　任跃的粉丝们也蠢蠢欲动：“任编打算挑战民国题材了吗？啊啊啊啊好想早点看到剧本，剧本就够了！”

　　“任编任编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底下的任学家提醒：“好歹是任编的粉，告白能清醒脱俗点吗？”

　　“你们到底是来看任编的还是来调情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深得任编精髓。”

　　真心实意期待和无聊看热闹的都有，不过评论区还是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这陶之华不一直都是二线吗？霍眺怎么可能和她搭戏，这么假的消息也有人信？粉接着自炒。”

　　“陶之华前段时间不是签了华星吗？这么看资源果然飞升，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放屁！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生活里是过得有多失败内心才这么阴暗，看不得别人好。”

　　“人淡如菊陶之华，如今也不装清纯，开始大大方方炒作了。恭喜恭喜。”

　　“黑子滚！”

　　不管是粉丝还是黑子，如今的社会，只要你参与某个话题，就正中某些投资方下怀。

　　剧组开机定在三月初，在那之前，首先要进行剧本围读，地点是维明大酒店。

　　任跃乘计程车到了酒店门口，司机刚停车，旁边也有辆车停了。车上亭亭走下来一位窈窕女士，雪色抹胸，轻薄透明的白外套，黑色铅笔裤，腰是腰腿是腿臀是臀，司机装作四处看风景，可眼睛总往她身上瞟。

　　任跃瞧着衣袖下雪白一段酥臂，一时挪不开眼睛，起了和宝玉同样的心思：这样的胳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摸一摸？这念头一闪而过，她猛然觉得自己这想法跟登徒子一样，不禁摇头，付完账下车。

　　她快步追上女人，笑道：“陶小姐，你好哇。”

　　陶之华回头看，眨了眨眼，觉得这个自来熟的年轻女孩似乎在哪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也不怪她，任跃外貌并不出众，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而且她俩就见过一次面，时间已过去许久。

　　任跃摘下蓝色渔夫帽，微微一笑：“去年《王朝风云》的剧组……”

　　陶之华略一思索，想起来了：“是你啊。”同时心里暗暗惊讶：她也是主创团队的人吗？转而一想，既然和任编关系匪浅，自然也来头不小。她赔礼道：“你瞧我这记性，对不住，一时竟没想起。”

　　任跃笑道：“你太客气了，倒是我该道歉。上次我朋友急着找我，所以没来得及等你下戏就不告而别，实在失礼，本应请你吃饭道谢的。”

　　陶之华连连摇头：“不打紧，不打紧。”又抿唇一笑，问道：“《王朝风云》你看了吗？”

　　任跃转着帽子笑道：“看啦看啦，说出来怕你不信，你这么漂亮，演技又好，还古道热肠，我当时就成了你的忠实观众，回去把你拍过的电视剧都看完了。”她说的是真心话，有些剧实在除了陶之华的美貌实在无甚可取之处，她就挑有她的情节看。陶之华却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只以为她是客套话，但还是感激地笑起来。

　　两人行至电梯门前，陶之华想起一直没有打听她的姓名，启唇问：“不知道……”

　　背后蓦地响起一个蜜一样甜美的嗓音：“之华。”

　　两人回头一望，容貌清丽的女人穿着乳白色薄衫，淡青色长裙，气质超群，快步走来。她长得如出水芙蓉，妆容也极清淡，声音却娇滴滴的，很适合祸国妖姬的女角色，容貌和声音未免不太相称。任跃余光发现陶之华认出女人后脸色有轻微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复镇定，不咸不淡地打招呼：“好久不见，苏小姐。”

　　任跃知道女人是苏管彤，一位知名女演员，微笑着打招呼：“你好啊，苏小姐。”

　　苏管彤问陶之华：“这位是？”

　　任跃笑道：“我想咱们仨应该都是来参加《歌尽桃花扇底风》的剧本围读的？”

　　苏管彤笑道：“正是。”又激动又亲热地对陶之华说：“之华，这么多年，你总算要熬出头了。”听起来是发自内心的为好姐妹感到高兴。陶之华轻轻一抚鬓发：“我也是没想到。”至始至终表情都是淡淡的。任跃心中蹊跷：苏管彤十二万分的热情，陶之华看起来却像是要不是为了顾及彼此的脸面，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她。连带着她也不和任跃说话了。

　　苏管彤像是未觉察到陶之华的冷淡，依旧自顾自地说说笑笑，等到电梯门开，陶之华也不等把话听完，率先走出去。

　　苏管彤微微觉得有些尴尬，朝任跃笑了一下，两人并肩走出去。她感叹道：“同学之间多年不见面，便生疏成这样。”任跃微笑道：“陶小姐或许是进入了角色状态，秦疏影有时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们是同学？”

　　苏管彤笑道：“是啊，大学同班。”她眼睛眯起，似乎在追忆往事，轻叹道：“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任跃盯着她的侧脸，不觉一怔，回过神心道：演员不愧是演员，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让人沉迷。

　　她们算到得早的，偌大的会议室在她们来之前只到了寥寥几个人。

　　霍眺正坐在沙发上读剧本，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人走到了跟前也没太抬头。

　　任跃笑道：“霍先生，用功啊。”

　　霍眺刷的起身，握住她手道：“接任编的戏，不敢不尽心竭力。”

　　任跃哈哈一笑：“要是这部剧能再帮你得个视帝就好了。”

　　陶之华和苏管彤听了她两人交谈，一齐望过来，脸上皆是讶异。

　　陶之华顾不得已经快走到英明池面前，难以置信地转头问：“你……你就是任编？任……任我行编剧？”

　　任跃笑问：“你是不是震惊我是个女的？”

　　陶之华脸上微微一红，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如实说出来未免有些冒犯。她不知道任跃对这样的场景早就司空见惯，霍眺见她的第一面也忍不住这么说了。

　　苏管彤走过来鞠躬道：“幸会幸会，没想到任编如此年轻，我还当……”她掩唇莞尔。

　　“还当我是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是吗？”任跃洒然一笑。

　　陶之华昨晚还幻想了很久和任我行见面的场景，倾慕的话有几箩筐，如今对着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性，颇有些难为情，在原地踟蹰。任跃看她脸色几番变幻，笑问：“你也是这么想的？”

　　“那倒……那倒不至于。”

　　“哦，那你一定以为我是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啰？”

　　被说中心事，陶之华侧过身子，微微扶额。

　　先到的人聊了一阵子，彼此通报姓名，熟悉熟悉。陶之华事先只知道男主角是霍眺，其余的演员名单不甚清楚，得知苏管彤要饰演女二号杨婉莹，心中很不自在，差点生出了当场辞演的心思。又回忆起方才电梯里那人惺惺作态的模样，早饭在胃里都不服帖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要和再怎么讨厌的演员，她也不至于真的放弃，以后尽量避开就是，她难道还真能跟鼻涕虫一样见面就黏上来？

　　其他主创陆陆续续到场，众人坐定，开始自我介绍。

　　轮到任跃，众人脸色包罗万象，她瘦削高挑，貌不惊人，和那个与一代枭雄同样的笔名实在不相符。接受落差后，在场还是有不少人员心中十分难耐，要不是工作时间，早就围上去要签名了。

　　英明池对自己团队的要求很高，认真专业是两个必要条件，因此剧组整个态度相当严谨，即使是偶像出身，在演艺界只算新人的叶航也教人刮目相看，对剧本的熟悉程度超乎意料，有许多独到而深刻的见解。任跃对所有演员一视同仁，并不因为他是选秀出道而抱有偏见，听他讲的有理，频频点头，把认为有用的观点记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以便后期对剧本进行修改。

　　霍眺、陶之华、苏管彤更不必说，他们浸淫娱乐圈多年，专业能力过硬，对剧本吃得很透，即使只是读台词，脸上也浮现出精准微妙的表情，音调也随之变化，该轻柔轻柔，该铿锵铿锵，清晰有力，没有用话筒全场人员也能听清。

　　剧本创作过程中只有任跃和英明池两个人把握，难免有疏忽的地方，经过全体人员把脉络梳理一遍，有瑕疵的地方被挑出，再做打磨。还有的地方任跃当时写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一种表演方式，然而演员们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虽然和她设想的不一样，效果相当出色，甚至比她原先的想法更有感染力，这些任跃也记录下来，作为参考。

　　围读过程很顺利，但也持续了接近四个小时，不少人都饥肠辘辘，英明池才宣布解散，下次围读定在三日后，同一地点。

　　散会后，苏管彤叫住陶之华，笑吟吟道：“咱们老同学这么久没见面，一起去吃个饭吧？我请客。”

　　陶之华冷淡地说：“不必了，我有些累，想尽快回去休息。”

　　苏管彤盯着她瞧了片刻，展颜笑道：“那好吧，回去好好休息，下次再见。”说罢跟其他工作人员礼貌告别。

　　任跃走到陶之华身边，轻声道：“你好像对这位老同学很冷淡啊。”

　　陶之华对任跃很喜爱，但这个话题没有接口，敷衍地笑了笑。

　　任跃也不以为意，道：“对了，之前在门口碰到就说当时忘了请你吃饭，眼下虽然迟了好久，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补偿呢？”

　　陶之华露出酒窝：“既然是任编请客，那当然求之不得。”她笑起来风姿绰约，既有少女的清纯澄澈，也有成年女士的端庄秀逸，别说男人，任跃一个同性看了都心中一荡，笑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咱们去那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