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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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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其来的恐怖念头,让燕知雨一整晚都在做噩梦,梦见凌冬变成另一个人,甚至梦见凌冽回来了却性情大变,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找了个跟他一样的人来代替他,直至被一道雷声惊醒,燕知雨一摸额头,满手的汗水。
他也没心情再睡,干脆起来继续看折子,心情却有些浮躁。
很难说是因为凌冬,还是因为这些怎么也做不完的事。
徐进宝推门进来时看见他坐在书案前,立刻迈着小步子过来,小声道:“太后,夜里凉,还是早些上床歇息吧。”
燕知雨摇头:“让御膳房送碟山药糕来。”
徐进宝应了一声,出去了。
燕知雨放下笔,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有些出神。
凌冽一直以为他怕打雷,每到这种打雷的雨夜,便会跑去宫外给他带好吃的山药糕,有时候雨太大出不去,也会让御膳房做给他。
御厨的手艺固然是好,只是比凌冽带回来的,总是差了点什么,当初总觉着他能给自己带一辈子,也没去细问,现在再想吃,却也不知道该去哪买了。
另一边,趁着夜色出府的凌冽直接被淋了个透心凉,小厮跟着他去了一家点心铺子前避雨,嘴里还苦口婆心劝他:“王爷,您这么晚还出来干什么啊?您这身子受不了凉,明天病了可怎么好?”
凌冽抬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面前的门,这才道:“明天要上朝了,总得先做点准备。”
小厮叫稻云,跟了自家主子多年,知道主子就不是个能掺和朝事的人,犹豫了一下,道:“我听人说现在宫里乱着呢,王爷您还是小心些吧。”
凌冽失笑:“你怎么知道乱?”
稻云立刻道:“王城里头都在说呢!现在皇上那么小,宫里都是太后说了算!”
凌冽听见这话,眼神却是暗了暗。
他倒巴不得是那样,那就没人敢欺负他们父子两个了。
“以后少听这些有的没的。”凌冽低低咳了几声,抬手揉了揉闷痛的胸口。
不过就是淋了点雨,这就受不了了?就这身子,不会过几天就没了吧?
这时“吱呀”一声,面前的门打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冲他道:“大人,我们打烊啦!”
“急着要。”凌冽又咳了几声,“很快就好。”
小孩本想拒绝,但看他这么咳,又有些心软了,犹豫了一下,让开身子:“那快点。”
“多谢。”凌冽走进去,目光扫过柜台算账的男人,轻车熟路朝架子上的糕点走去。
男人是这的老板,听见动静也没抬头,而是问了一句:“怎么又开门了。”
小孩闻言答道:“不开门,你怎么给阿娘买胭脂?”
男人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凌冽拿了几样糕点,按着顺序在柜台前放下,又放了几枚铜板在上头,问道:“宫里出来的龙凤酥可还有?”
这铺子是他留在京城的暗桩,老板原先是他的影卫,叫白涛,后来出任务受了重伤,武功废了大半,便在京城里帮他开了个铺子,买卖消息。
很多事都能在这里打听到,打听不到的也可以花钱请人去查,不过这里头有一样消息是不卖的,那就是涉及帝后跟太子的所有消息,除非拿着本人的手谕来了,才可能打听上那么一点。
当然,这些他也没跟燕知雨说过,不然现在这地方估摸着也是被盯上了。
白涛闻言皱着眉抬眼,看见柜面上的糕点愣了愣,猛地抬起头来看他,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后更是震惊:“您还活着?”
犹豫了一下,凌冽摇摇头:“我是凌冬。”
白涛这才敛了震惊之色,面上多了几分狐疑:“龙凤酥不卖。”
凌冽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白涛,上头是他亲笔书写的几个字。
白涛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才打发小孩去关门,自己起身带着凌冬去二楼,给他倒了茶水。
“宫里的事,我们也不能说太多。”白涛在凌冽面前坐下,叹了口气,“虽然主子不在了,但规矩还是在的。”
凌冽微微颔首:“我知道,几个亲王是什么时候进京的?”
“先皇驾崩第二天,宁王就进京了。”白涛答道,“端王跟齐王第三天才到。”
凌冽冷笑了一声:“他们倒是看得紧,宫里呢?金羽卫的人什么时候换的?”
“当天。”白涛又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先皇一走,金羽卫就把凤仪宫围起来了。”
凌冽“咚”一声放下杯子:“不可能!”金羽卫将军跟他从小认识,两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绝不可能背叛他,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白涛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苦笑道:“每个人都有软肋,金羽卫将军也不例外。”
凌冽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后来呢?”
“后来,是燕将军进宫勤王,护陛下登基。”白涛解释道,“现在金羽卫暂时由燕三小姐接管,宫中城防虽说不至于滴水不漏,但起码能保太后同陛下安全无虞。”
凌冽松了口气,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还要朝中大臣这几日的动向。”
白涛没有多问,起身到身后的书架上拿了一卷卷轴递给凌冽。
凌冽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放下,道:“再帮我找个人。”
“王爷尽管吩咐。”白涛将银票挪回凌冽面前,“您是拿着主子的手谕来的,我不能收这钱。”
凌冽也没碰那银子,只是道:“谢拯生。”
白涛一愣:“王爷要找谢神医?”他才问完,就见凌冽捂着嘴开始咳,立刻明白过来,应下了。
凌冽这才起身,又包了些糕点,离开了。
翌日。
今天是摄政王头回上朝,许多大臣早早便进了宫,想同他攀谈两句,却在看见他那张脸时都顿住了。
凌冽揣着手立于玉阶之下,神色淡淡扫过每个人,将昨夜拿到的那卷轴在心中过了一遍,藏在袖中的手几乎要攥出血。
他知道他一走,朝中多少会有些动荡,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有异心,这些人想必没有少为难他的皇后。
最先走过去搭话的是端王,两人第一回见面,端王也被他这相貌惊了一下,但很快便敛了情绪,兄弟相称同他拉近距离。凌冽扯出笑脸来应付,既不显得热络,也不显得疏离,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上来,殿内一下热闹得有些嘈杂。
这时,殿外响起钟鼓声,众人立时安静下来,恭恭敬敬回去站好。
片刻后,燕知雨牵着年幼的帝王一步步走了进来。
金冠束发,一身玄色绣金凤袍,衬得那张脸越发昳丽,为了配合年幼的皇帝,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走得优雅而坚定,既无半分弱态,却也不露过多锋芒,和凌冽印象中的人完全不同,以至于他几乎要看呆了。
他的皇后可真美。
再一想到昨晚白涛说的话,心又开始一阵阵地疼。
原本该保护他的人却利刃相向,他的皇后肯定吓坏了,偏偏这些人还是自己留下的,也不知皇后心里是不是怨着他。
觉察他的目光,燕知雨皱着眉扫过,凌冽这才微微躬身,眼睛却依旧黏在燕知雨身上。
这点动静吸引了小云烁的注意,看见熟悉的人,他撒开小腿就想跑过去,却被燕知雨拉了一下,他小声道:“来之前教过你什么?”
小云烁撇撇嘴,不情不愿跟着燕知雨朝玉阶走去,被他抱着坐在那张冷冰冰的龙椅上。
燕知雨摸了摸他的头发,走到一旁的软椅上坐下。
百官这才跪下高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小云烁奶声奶气道。
凌冽心都要化了,果然是他跟皇后的儿子,真是可爱。
燕知雨看他傻笑,没忍住皱了皱眉,干脆撇过眼不看,冷声道:“今日议立何事?”
一个大臣先站出来,说的是金羽卫的事。
金羽卫如今的统领是燕知雨的姐姐,虽说从小跟着父兄练武,但本身并无军功在身,自然也没有军职,就这么握着金羽卫的兵权,自然有人不满。
燕知雨将前些时日勤王救驾的功劳摊到姐姐头上,给她封了赏又封了职,正式将金羽卫的兵符交到她手里。
之后其他大臣陆续发难,燕知雨都挡回去了,偶尔有人提及摄政王,凌冽的态度虽说不坚定,但很明显是偏向太后的,于是后面提他的人便也少了。
一场剑拔弩张的早朝下来,燕知雨头又开始疼了,朝臣散去后还靠在软椅上揉着太阳穴。
小云烁见状小跑过去拉他的手:“爹爹。”
“爹爹没事。”燕知雨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阿雪累不累?”
小云烁摇头,伸手过去学着他那样给他揉。
燕知雨失笑,低头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轻声道:“回去吧,不然太傅该等急了。”他说着抱着孩子起身,却发现玉阶下还有一个人站着,华贵轩昂,气度不凡。
“摄政王还有事?”燕知雨问道。
凌冽皱着眉看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转了几个圈,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昨日的折子尚未批完。”
“下午再来。”燕知雨说着转身就走。
凌冽立刻追了上去:“还有一事。”
燕知雨顿下脚步,转过身皱眉看他:“说。”
“臣昨夜去了城中的糕点铺子。”凌冽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燕知雨面前,“听闻太后喜甜,便带了一些。”
燕知雨冷眼看他,没有接。
凌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忍住挠了挠鼻梁,解释道:“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对你好。”
燕知雨脸色一沉:“这话是谁教你的?”
凌冽愣了愣,茫然道:“什么谁教我的?”
燕知雨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却半分破绽也看不出。
当初凌冽也同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但那时除了他贴身小厮外,并无其他人在场,小厮不可能背叛,那还有谁能教他这句话?
又或者是自己这两日疑神疑鬼,多心了?毕竟也不是多特别的话。
燕知雨眉头几乎要拧成结,看着那油纸包好半晌才犹豫着伸出手,打开了。
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四块糕点,每一块颜色都略有不同,对应着不同的馅料,口味微甜,是他最爱吃的山药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