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我心思明》如意金箍

11、上火

　　是夜。

　　云娆摸到方思明平日练剑的地方，一脚踩上亭子里清冷的美人靠，冲雪地里的人问道：“慕昀师弟，沈师弟还没回来吗？”

　　“没。”方思明言简意赅。

　　“他平时动作不都挺快的嘛，现下怎么去了这么久？”云娆絮絮叨叨地跟他抱怨，“宁烟那几个小师妹都轮着来问我好几遍了，我最近都快被她们给烦死了！”

　　方思明拂去剑身上新攒的绒雪，头也不抬地：“我怎么知道。”

　　云娆：“你不是跟他最要好吗？他这段时日没给你寄信？什么时候回你都不知？”

　　方思明当即寒声：“谁跟他要好？”

　　自从大半年前新晋弟子论剑场试炼之后，沈逍遥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在华山上下传了个遍，如此天纵奇才，自然被华山各长老器重不已。

　　于是几日前沈逍遥被派下山去向武林各派送华山论剑的请帖，到现在也没回来。

　　说起这件事方思明也是一肚子火。

　　沈逍遥下山之前跟他吵了一架，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无非就是小姑家家情窦初开，一个新来不久的小师妹忽然拉了他去华山之巅表白。

　　就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不知扎到了沈逍遥哪根神经，鸡蛋里挑骨头，晚上只逮着他发脾气。

　　说他假意矜持，故作端庄，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简直莫名其妙！

　　吵吵完之后方思明就不见他人了，且不说他什么时候回华山他不知，就连沈逍遥什么时候走的都他也不知！

　　不过方思明此刻并没有想这些事的心思，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以往他习武也快，可近日新学的华山剑法“快雪时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得，让他着恼得很。

　　要是连“快雪时晴”都破不了，那义父要他偷得“清风十三式”又当如何呢？

　　“我说慕昀啊。”云娆轻盈一跃，坐上一旁的石桌，难得扮出一副师姐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你也不能老在这儿练剑不是？多跟其他师兄弟们走动走动，拉拢拉拢关系。”

　　“瞧你，一脸阴郁。”云娆打量着他的脸，“就以前沈师弟在你身边儿的时候要好些，现在他不在，你这张脸冷得都快跟我们华山有得一拼……慕昀，你干什么！！”

　　好在她眼疾手快，这才堪堪躲过方思明突然掷来的剑。

　　云娆惊魂未定：“你疯了？你拿剑扔我做什么？很危险啊！”

　　方思明弯身将剑捡起来：“有苍蝇，很吵。”

　　他说得不显山水，云娆却很快便琢磨过味儿来了，听方思明将她比作“苍蝇”，云娆登时气急败坏：“怪不得大家都说你脾气差！就因为你这个样子！现在连沈师弟都不理你了！慕昀，你这人就是活该！”

　　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方思明也没想留她，默然擦去剑上的尘土，重新摆好姿势。

　　不理我么？

　　不理便不理吧。

　　左右沈逍遥于他，也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人……

　　“慕昀……”

　　原本专心致志的方思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脚下一个踉跄，破天荒地栽倒在地，积雪被体温迅速融化，浸了一身。

　　可他并不觉得冷，更不觉得疼。

　　是谁在叫他？

　　思绪纷飞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问题。

　　或许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现在有华山养着，不过半年的时日，沈逍遥就已经长得比他还高半个头了。

　　眉目俊朗，长身立玉，只是风尘仆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练剑？”

　　“关你什么事？”方思明一举挥下沈逍遥伸上来想要拉起他的手，犹如一头受到威胁的狼崽子，见人就咬。

　　“我不要你扶，走开！”

　　沈逍遥笑他：“不扶你就打算一夜在这里坐着？”

　　也是难得见方思明狼狈的模样，从记事开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摔过跤了。谁知这久违的一摔，竟还连带着脚都被崴了一下，怕一时间自行是站不起来了。

　　“你真的不要我扶？”沈逍遥再问。

　　“不要。”方思明偏过头，不想看见他。

　　有毛病。

　　下山之前那架势还好像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似的，连声招呼也不打地就走了，现在又悄无声息地回来，瞎献殷勤个什么劲儿？

　　沈逍遥：“这可是你说的。”

　　本以为沈逍遥会就此离开，谁知那人竟倾下身来，一手抬上他的背，伸出另一只手臂去抄他膝弯。

　　“沈逍遥！”

　　方思明激愤地喊了他一声。

　　沈逍遥无奈地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你说不要的。”

　　“放我下来！”方思明咬牙切齿。

　　这太羞耻了！

　　他再怎么样也是男人，他怎么能这样抱着他？！

　　沈逍遥却道：“慕昀兄，在我抱你回房之前，你都大可以嚷。不过记得小声点，勿要扰了他人清静。尤其是大师姐，她脾气糙，到时可要挨揍的。”

　　想到高亚男，方思明还是闭了嘴，不过一路上在沈逍遥怀里的折腾就没停过。

　　没想到在这样的状况下，沈逍遥还能将人稳稳地抱回房。刚被放上榻，方思明本打算趁机给沈逍遥一拳，却被截在半空。看来这大半年，沈逍遥果然武功精进不少。

　　“我错了？要打可以，先瞧你的伤行不行？”沈逍遥卖乖取巧地道。

　　方思胸口起伏，显然恼意未平。气愤地瞪了沈逍遥半晌，闻言才撤下拳头，可仍是不肯看他。

　　沈逍遥脱下方思明脚上的靴袜，只见脚踝被扭到的部位已经乌青肿起。察觉那人冰凉的手掌触上来，不知是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方思明忍不得抽了抽腿。

　　沈逍遥往掌心倒了点红花油，悉心地替方思明在伤处揉擦起来。

　　两人静默地待在房间里，跃动的火焰烧得烛芯“啪”得一声作响。

　　还是方思明皱皱眉，率先开口：“药已经擦过了，怎么还不走？”

　　沈逍遥道：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这个时辰还在外面练剑。”

　　“不关你的事。”

　　只见沈逍遥陡然凑近，唇停在方思明的嘴角边一个恰好合适的距离：“真的不要说？”

　　“你想干什么？”方思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悚，一把推开他，看着沈逍遥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假意矜持，故作端庄？

　　他就这么想羞辱他？

　　可是之前他们都不是这样的。

　　不就是小师妹给他表了个白吗？

　　方思明心里懑怨，明明华山上那么多姑娘连带着山门口那只母猴都喜欢他，一见到他就投瓜掷果的，他都没见有嘲过他什么。

　　别人要喜欢谁那心思又不是他控制得住的。

　　方思明攥着自己的袖口越想越气，他偷偷瞪了沈逍遥一眼，看着那张还敢若无其事的脸，方思明更上火了。

　　不行，果然还是很想打他。

　　沈逍遥疑惑：“你有心事？”

　　方思明果断否认：“没有。”

　　“我看出来了。”沈逍遥说，“你不是因为我刚刚那样抱你才这么焦躁的，你心不静，否则方才也不会摔倒，你在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