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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光阴 ...

  •   半晌之后,福安深觉得那扶云院总归少了原先的人不得味儿,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搬回宽阔敞亮的玉泉宫。
      反正不论在哪处,近日迅速变脸成花痴的燕均秋总归是躲不掉的,况且玉泉宫里还有最称她心意的温泉,泡上片刻就让人通体舒畅,一夜好眠。何苦窝在那里亏待自己。
      福安一脚刚跨入宫门便瞅见一抹绿色,苏芷着一席青葱色层叠纱翼宫裙,薄粉敷面,玉颈微低,领着数人在宫门口相迎。
      福安只觉得全身血液在凉水里过了一遍,牙齿“咯嘣”作响。不过三两日这宫里就多出了这么个自己讨厌的人,就知道燕均秋这厮每晚的软语温存全是哄人的,亏她被洗脑了几日差点就信了。
      “她怎么在这儿?”福安挺了挺脊梁忍不住还是问上一句。
      公主不住扶云院,回了玉泉宫着实让人促不及防。柱子提了提神才答道:“公主,前儿个是您封她为嫔,把人给带回来的。”
      福安目瞪口呆,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像是有这么回事,想了想还是觉得都是燕均秋的错,孰不可忍。
      “此一时,彼一时,本宫如今不喜了,撤了她的封号,送回去吧。”
      溯燕皇上与太上皇都能出尔反尔,皇后自然当然也能。
      苏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要被逐出宫,急得掉了泪:“求娘娘开恩,让臣妾留下,便是当牛做马也使得。”
      “这里不使唤牛马。”福安不愉又不解,“本宫让你回去正经儿嫁个人不比在这宫里好?你看赏花宴上别家小姐一听见要留在宫里当妃嫔都吓得要哭了,可见得落在宫里不是个好差事。”她全然不知那日太妃与皇妃一字之差。
      苏芷下跪哀求,头磕得咚咚响,连福安都替她疼,想了想问:“你是怕回去了受家里人责罚?”
      “求娘娘让臣妾留下。”
      “喔……那你是怕回去了跟太上皇后娘娘不好交待?受她责难?”福安宽慰道,“别担心,这事不怪你,本宫会替你与她说清楚的。”
      苏芷乃是不愿。
      福安皱眉想了半天,忽地目光闪闪道:“你是怕就这么出去了找不到好相公?”
      她对着略显谅讶的苏芷笑道:“既如此,本宫去求一下太上皇让他替你赐门好亲事!”
      苏芷摇头,饱含热泪道:“既入了这玉泉宫,臣妾岂能再出宫另嫁他人。”
      福安俯身细细端详她,恍然大悟:“你是嫌太上皇动作太慢?”
      苏芷连呼不敢。
      福安着实替她前前后后细细思虑一番后,下令道:“来人,把苏芷送回苏家,令她父母三日之内将人给嫁了。”
      苏姑娘这么大年纪定是急着嫁人急疯了,要不然也不会赖在宫中与人作小。
      可位苏姑娘乃泪流满面乞求留下:“求娘娘开恩,留下臣妾。”
      福安直起身子问:“你莫不是怕公子们不从?放心,你看上哪家公子告诉本宫,本宫为你作主赐婚,看哪个胆大包天还敢不从!”
      福安来溯燕不久,思前想后单身汉统共只认得洛璃一人,一拍前额,两人年纪还相近,豺狼配虎豹,再好不过,遂兴奋地脸颊发红:“本宫将你许给洛璃洛大人可好?”
      “臣妾既成妃嫔,心中便只有圣上一人,只愿侍奉圣上,绝不二嫁!”
      福安只听得苏芷哀嚎了这么一句,人就如离弦之箭向宫门撞去,心下大慌忙飞身挡在门前,眼见人要一头撞在自己身上性命堪忧,下意识飞起一脚欲把人踢开,脚刚动,眼前一暗,整个人已随着一道劲风向一旁草丛落去……。
      “公主!”三子急急赶来扶起摔得晕乎乎的福安,上下打量,咧嘴道,“还好无碍,只稍微破了点相。”
      福安晃了三晃才看清来人。
      燕均秋一身玄色常服,手中抓着苏芷胳膊,脸色如衣服一般无二的黑,对着守宫门侍卫们喝斥道:“都是作什么的,眼看着人往上面撞?”
      说着一双厉目向福安扫来时让人不寒而栗,福安打了个哆嗦,解释道:“不是本宫逼的。”声低气弱:“本宫着实是为她好来着。”
      苏芷“嘤”地一声哭了出来,“皇后没有逼迫臣妾,是臣妾福薄受不住皇后的好意,这才……这才……。”
      福安重重点头予以肯定:“她说得没错。”
      “皇上。”一直跟在苏芷身边的翠衣丫头忽地跪地哭诉道,“是皇后娘娘要赶小姐出宫,小姐走投无路这才寻了死。求皇上为小姐作主,小姐已身为妃嫔,岂能再出宫门,出了宫便是唾沫星子也能将小姐淹死,哪还有活路。”
      “好你个丫头,刚才你家小姐要死的时候不拦着,现在倒蹦哒出来了?”福安竖着眉毛气恼道,“出宫有什么不好?本宫就是……。”
      “楚易绿……”燕均秋截了话头,瞧了她一眼,刚才情急之下将她拂倒在地,头上珠钗已碎,发髻也乱了沾了草屑,鬓角处还被蹭破了皮,血迹隐隐渗出,忍了忍缓了口气道:“先回宫治伤!”
      福安抖了抖头上的草屑,悻悻转身,低声嘟哝:“这宫妃自戕乃是大罪。”
      燕均秋瞥了她一眼,松开苏芷交给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把人带下去。”

      进了屋,燕均秋捧着福安的脸,细细瞧了瞧伤处,问:“疼么?”
      福安摇头:“不大疼。”
      “还有什么地方不爽利的么?”
      全身不爽算不算?福安口是心非,怂道:“没”。
      “你就这么蠢,往门上挡?”燕均秋瞧着那鸽蛋大小的擦伤不由地恼怒,他乍一见时,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真撞上了,她还要不要命了。
      福安瞧着一脸怒色的燕均秋,他分明是怪自己害得苏芷撞门,这么一想哪里还敢说:她本想一脚将人踹飞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脚,就被他推开了。思前想去蓦地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厮将她推倒,却是把苏芷护在了怀中。为何就不能把她拉入怀中,将苏芷推倒?他定是十分欢喜苏芷,没了苏菲就欢喜上了长得一模一样的苏芷!
      “你一直就只护着别人!”福安红了眼眶。
      燕均秋:“胡说什么……。”
      三子插言:“公主啊,刚才情急之下公子没想那么多,先将你踹开才去拉那位的。他心里还是先紧着你的。”千均一发之季,这先后顺序特别重要,十分有必要说清楚。
      原来是用踹的!混乱中她倒没看清。福安低头往胳膊上看,果然衣袖上一个大大脚印,动了动臂膀,果然有些酸痛!更加委屈了,泪水盈眶。   三子话语未尽,不吐不快:“便是当年在苍岩山公子也是听到你遇险才不顾性命跳下山崖去寻你。”
      燕均秋耳根微赤瞪了三子一眼,“还不出去?!”
      屋子里的人走了个干净,燕均秋挽起福安的衣袖,嫩白的胳膊上一个淡红的印子十分刺目,燕均秋揉了几下,温声道:“让太医来瞧瞧。”
      福安抹了把泪,扭头抽着鼻子嗡声道:“本宫最讨厌瞧大夫,吃药了。”
      燕均秋又揉了几下,确信无碍后,道:“好。”
      “你醋了?”燕均秋声音含着笑意。
      “没有。”福安口气坚定有力,脸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你吃醋,我很高兴。”
      还高兴?
      福安眼泪莫名地流下来。
      “怎么了?以前你甚少哭的。”总是爱笑,自从相遇以来三天两头的掉眼泪,燕均秋拥着她问,“我便如此不济,总让你哭?”
      福安连连点头,越发哭得汹涌澎湃不能自已。
        “呯”地一声,两个小娃娃突然间从榻上一齐滚了下来,其中一个不巧磕到了小几。   宫人们惊呼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抱起。
      福安挣扎着直起身子,往燕均秋这头瞧,他躺在柱子怀中,双目紧闭面包苍白,刺目鲜血从鬓发间流出。   “秋……”福安吓得大哭。
      深夜,燕均秋睡得不安,梦中隐有泣声,睁眼一看,果见福安双眼红肿趴在枕上盯着他看。   福安见他醒来,抽着鼻子问:“秋?”
      三岁的娃娃话语词句还不多。燕均秋却明白,答道:“不疼。”
        福安胖脸凑得极近,几乎贴到他鼻子上,又叫了一声:“秋。”
      燕均秋失笑,想到自己受伤昏沉时,隐隐听到太医说起,撞坏脑袋严重可能会引起失忆的话语,已了然福安心中的担忧,遂唤了她一声:“易绿,楚易绿。”
      福安咧嘴一笑,湿漉漉的脸颊就这么贴了上来,“秋,记得。”   燕均秋点头:“记得,都记得,易绿也不能忘了均秋。”
      福安咯咯咯笑了起来,翻身爬到了床的外侧,扯了小被直挺挺地躺好。
      “秋,里面,不痛。”福安道。
      “易绿。”燕均秋心中一暖,她这是怕自己再掉下去,所以才睡在外侧。可是睡着了爱动来动去的人从来就是她,今日午睡要不是见她翻下榻去,自己去拉,也不会一同掉下来磕了脑门。   燕均秋伸手将她抱回了里侧,替她盖好被子,道:“易绿,睡里面,不然秋睡不着。”   福安眨巴着眼睛瞧着燕均秋:“秋,会痛。”
      燕均秋又道:“不痛,真的。乖,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白日里一番折腾,又喝了药,燕均秋确实疲惫,片刻就又昏昏入睡。   可总是不安稳,睁眼看来,福安依旧红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易绿。”燕均秋有些无奈,将她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背。他们俩人从来就是同吃同寝,在深宫之中互为依靠,相互为伴。
      “我真没事,不用担心。”他随手将几个靠枕扔在床沿,道:“有枕头拦着,也不会再掉下去。”
      福安这才放心,在一下一下暖哄哄的安抚下终于睡着了。
      光阴匆匆数十载。
      秋日午后,阳光煦暖亘古不变,透过历久弥新的栅格窗棱形成道道光束,将飘荡在空中的微尘照得透亮。
      暗纹玄衣轻擦着鼻尖,熟悉的气息盈绕。
      福安望着荡在空中的微尘,动了动手心忍不住开口告诉燕均秋:“本宫觉得那苏芷便是苏霏。”
      燕均秋抹药指尖一顿,“嗯。”
      福安抬头瞅他,却被他按住,“别乱动,正上药呢。”
      “她看本宫的眼神跟苏霏一般无二。”一般无二地不怀好意。
      “嗯。”
      福安挺着眼皮瞧着眼前棱角分明的下颌,酸溜溜道:“均秋心里定是开心坏了。”
      燕均秋替她上完膏药,细细擦干净手,收拾好东西,这才定定地看她问:“楚易绿,是什么让你一直以为我看上苏霏了?”
      屋内寂静,燕均秋目光亦极静。
      “你给她簪过花,你看她的时候那么和气……你从来没用那么和气的眼神瞧过我……。”福安泪水蓦地汹涌而出。
      燕均秋心像被猫爪狠狠抓了一把,生疼生疼的,千般绪事,千言万语却恨无从诉说,无可辩。只将她的双手拢在掌中,沉默良久轻声道:“苍岩山后来苏家遇到的群狼是我引来的。”目光忽如地雨夜中的闪电,笔直深遂透亮,无遮无掩,福安瞪眼瞧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秋光渐斜,袅袅香茶慢慢变冷,福安颤着手反手握住了大掌,掌心摊开,左手手心一层薄茧,右手食指与中指亦是一层茧,经年不褪。
      “易绿,我见不得你被人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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