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王座》墨钧

2、02

　　白金之塔第20层，第2011号会议室。

　　会议室里塞满了各种族及国家代表。对于这种情况，白金之塔已经很熟悉了，桌子和椅子的距离都足够宽敞，可以容纳大多数种族的体型，至于那些特殊的种族，比如巨龙之类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白金之塔，因此可以不予考虑。

　　这些宽大的座位呈漏斗状，从最底层，一直到最上层，可以容纳数百人。

　　而在漏斗的最底层，则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此刻一个穿着灰色法师袍，须发皆白的老法师正用力的敲着小木槌：“肃静！肃静！”

　　嘈杂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老法师满意的点点头，从衣领里摸出一个怀表，又抬了抬挂在鼻梁上的镜片，眯起眼睛确认了时间。他低咳了一声，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震动，将他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就好像是老法师就站在他们耳边说话一样。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的会议即将开始。”老法师再一次咳嗽了一声，拿起桌面的资料，“唔……我来看看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

　　话音刚落下，门就被打开了，紧跟着，人马和侏儒如旋风一样冲进了会议室。伴随着她们的，还有侏儒那具有标志性的尖锐的笑声：“啊哈！时间刚刚好！”

　　老法师摇摇头，他再一次敲响了小木槌。只是这一次，小木槌带着警告的意味，一下子盖过了侏儒的声音。伊娃和爱琳都觉得耳朵一阵嗡鸣，这种感受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但在白金之塔求学的时候，这样带有警告意味的小惩罚并不少见。两个人下意识的闭上嘴巴，乖乖的去找自己的座位了。

　　老法师这才慢慢的把木槌放下，又伸出自己那细长的，好像鹰爪一样的手指头，指了指门口。随着他的动作，虚空里裂出一道缝隙，水流慢慢钻出来，它们凝成一体，就好像一个鲜活的，有自己生命和意志的东西。

　　水流分出了两道，灵活的带上门，最后还在门把手那里打上一个死结，最后一张脸浮现在结扣那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老法师重新清了清喉咙，用着那一成不变的慢吞吞的语调说话：“唔，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元素海管道的建立与普及的国家名单……”说到这里，法师抬了抬眼睛，围绕他坐着的这些人都停止了说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老法师抖了抖资料，继续往下念：“介于各方面声音不统一，本次会议的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讨论建立管道的方法权限，以及……管道建立后对大陆的后续影响。”

　　其实最后一句话并没有人在意。大家都只关注第一句话。元素海代表着大陆所有操法者可使用的元素总量，而操法者则是国家重要的战略资源，特别是在现在这样战乱时期，管道建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细碎的交谈声再一次响起来，而老法师则把目光对向了前方。

　　在这漏斗的最底层，五个座位，坐着四个人。而在老法师的正对面，那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女性抬起了眼。她棕色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编成花式小辫，细致的收拢在后脑，露出了充满理性的，饱满又光洁的额头。金色的眼瞳沉淀着冷静的光彩，一个小小的单边眼镜夹在她高高的鼻梁上，金色的链条从镜片边缘垂落下来，也是笔直笔直的姿态。

　　如果不是那柔软的下颚弧度柔和了整个线条，她看起来就好像如同身上的那套法袍一样，笔直，规矩，永无意外，以及永远理智、冷静，同时也过于冷硬，不通情理。

　　在察觉到老法师的视线后，女性朝老法师点头致意，随即站起了身，缓步走到平台上。老法师同样点头回礼，将位置让给了这位看上去过于年轻的女性。

　　四周的嘈杂声逐渐加大，又在一瞬间都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陡然安静下来。

　　“大家好，我是诺玛·希尔。”女性沉静的声音响起，落在每个人的耳边。

　　“面无表情，就好像实验室的傀儡。”有人轻声低语。

　　诺玛的目光朝说话者的方向扫去，又毫不在意的收回来。她一只手按在资料上，背脊略微有些曲度，这是长期的伏案工作带来的影响，但她看上去依然如同一个精密的机械傀儡，毫无人类情感的同时，又总是精准不出差错。

　　“我是元素海管道建设的理论提出者及设计者。在此将阐述元素海管道建设的设计理念。”诺玛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属于常年待在研究室的法师的言语精炼有力，让其他离开这种氛围许久的其他人也打起了精神。

　　“众所周知，元素的多少决定了施法者施法的难易度。而元素海与主大陆的开关则掌握在众神手中。元素海管道建设理念是直接从元素海抽调元素，以防止众神关闭元素海通道后，对主大陆操法者职业造成的致命打击。管道建设将分布在主大陆各地，节点选择……”

　　在解释完毕后，诺玛看着众人感兴趣的眼神，老神在在的抛下一句：“……同时，我在此声明我的立场，我反对大陆上任何阵营、种族、国家以及私人团队拥有管道建设权。”

　　这句话说出口后，细碎的声音几乎汇聚成了一股叹息。

　　没办法，在长达三个月的拉扯战中，这样的情景一再出现。而几乎每一次，一旦诺玛·希尔站出来，这件事的可行性就会大打折扣。但是大陆法有明确的条文，创造者有权利参与每一个利用其理论知识的实践活动中，并视情况提供意见以及帮助。

　　换句话说，如果创造者拒绝提供帮助，很有可能别人连设计图长什么样都看不到。

　　大家从愤怒到绝望，从绝望到麻木，也不过是短短的三个月时间。

　　“那你们白金之塔岂不是要独霸元素之海了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

　　诺玛看向说话者，说话者是一个人类。穿着金羊绒毛做的披风，领口挂了不少徽章，他正看着诺玛。而他的声音已经引来了附和者，又或是担忧者的应和。

　　“没错，神战已经开启。谁知道什么时候神灵们就会关闭元素海与主大陆的通道。在元素衰退期，所有的操法者都将完蛋！”

　　“除了白金之塔。”

　　“难道就让白金之塔凌驾于全大陆的操法者之上吗？”

　　说到这里，突然有人嗤笑了一声：“难道现在白金之塔就没有独立于全大陆操法者之上吗？”

　　女声，特有的尖锐刺耳，是侏儒。

　　一瞬间，空气中有一种尴尬在弥漫。

　　众所周知，白金之塔作为一个巨型的，纯操法者的城市，同时也是所有操法者向往的学府。每一年，白金之塔培养出来的操法者不计其数。同时，在这个多信仰的，众神并立的大陆上，除了黑暗学院，白金之塔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为所有操法者进行职业鉴定的，并且让所有人信服的地方。

　　至于黑暗学院，暗精灵和黑暗之神把控着那里，那是一个普通人完全无法接受的，通行另一套准则的地方。

　　但在利益之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谈的，如果这件事的利益关系到所有人，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这也是在座的人的共识。

　　共同的利益将消灭异议者，哪怕对象是诺玛·希尔。

　　“我有问题。”一名人类举手。

　　金色瞳眸的注意力转了过去，诺玛朝他点点头：“请说。”

　　人类站起身，朝诺玛行了一礼：“我来自东大陆，是自由商会的名誉议员，我在此，代表自由商会向您提问。身为创造和设计者的您反对任何阵营、种族、国家以及私人团队拥有管道建设权，这其中包括白金之塔吗？”

　　诺玛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她的声音低沉，本来应是迷人的嗓音，却因为她的平静与冷淡，让人感觉到莫名的不快：“当然不包括。”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哗然。

　　诺玛站在台上，对所有的哗然不为所动。但当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消失了，只留下她的：“放眼全大陆，还有任何团体、机构、国家及阵营，有如白金之塔这样包容万物的地方吗？为了操法者的星火传递以及共同利益，我们应该建造元素海管道，让主大陆不受元素潮汐的影响。但为了主大陆的诸位，矮人、精灵、人类、羽人、半人马、侏儒……”诺玛一个接一个的点名，她的目光转动，每移到一位上，就会有人下意识移开眼睛。

　　而诺玛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会议室里：“……为了在座所有种族的生命着想，为了不让战争毁掉主大陆，我们应有一个绝对中立立场，并可以随时关闭通道，以免引发更大大灾难的强有力的团体。恕我直言，除了白金之塔，我找不到其他的组织或个人可以胜任。”

　　如果说前面几句话还让别有用心的种族们感觉到心有愧疚，最后一句话就是在活生生的打脸了。

　　政客那一点点微薄的愧疚心根本无法支撑太久，利益的本能就占据了上风，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同时，就有人站起来，高声说道：“我们如何保证白金之塔的绝对中立性！我要求进行全体投票决议！”

　　全体投票决议如果那么有用，就不会拖到现在才用了。

　　但全体投票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解在座所有人的困境。按照大陆法的规定，如果所有人对某个决策提出异议时，就可以申请全体投票决议，全体投票决议按投票多寡做最后的决定。当然，其中的要求限制也非常多。

　　最大的限制大概就是在决策后，若失败方再提出新的，让他们眼馋的提案时，他们将不能再提出全体投票决议的要求。这原本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针对某一方做出的措施。

　　但是谁能想到，整整三个月里的大多数提案都是诺玛·希尔一个人的独立开发，换句话说，她对大多数提出来的项目都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什么时候白金之塔变成了诺玛·希尔的一人舞台了！

　　大家一边心中暗恨，又舍不得投出这唯一一票。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这个权利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诺玛·希尔点了点头，重复了一声：“我尊重你的权利。那么，我再确认一次。你们将要针对这个提案使用全体投票决议了？”

　　她似乎若有所指，似乎另有阴谋！

　　在场的都是人精，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原本封锁门的水元素发出了一声哀嚎，渐渐消散开去。大门打开，老法师站起身，门口则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

　　“抱歉来晚了，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的雅兴。”

　　“是卡洛琳·马丁。”人们低声说着来人的名字，没有人对她的迟到发出一点不满的声音。

　　来人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柔媚的泪痣落在眼角，而那身整齐的，与站在台前的诺玛·希尔同款法袍修饰了她与生俱来的媚态，让她看上去严肃了很多。她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到了诺玛·希尔身上。

　　诺玛金色的眼睛微微闪动。

　　在那一瞬间，卡洛琳似乎回到了那个带着潮湿热气的夜晚，这双金色的瞳眸里满是水汽，茫茫然的看不到底，那苍白的眼角嫣红一片。她在她的耳边低低喘息，带着激动与难耐。

　　“过来，要我。”

作者有话说

　　嘿嘿，大肥章！